赵梅

清晨开窗，忽有幽香沁人心脾，闻花识香，正是桂花绽放时。

单位附近植有许多桂花树，一路两旁，高低错落。花色有少量米白，多的是橙红，每至金秋开放。我喜欢桂花，却对它的属性知之甚少，只把它们笼统称为桂花，却不知它们的类别。后来，从他人的文字记载里知道，花色洁白无瑕者叫银桂，乳白色为四季桂，柠檬黄或金色称作金桂，橙红花色的是丹桂。那么我面前的这一棵棵桂树，就应该是丹桂了。

桂树是朴素的，也是勤勉的，终年默默无闻，绿叶绰绰，只在九月间喷薄而发。你看吧，在某个平淡的黄昏或清晨，不经意的一个回眸间，就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桂树扑棱棱抖出满树细细碎碎的花，那精致小巧的花骨朵一串串、一簇簇，朵朵相依，在枝丫间隐现。远远的，一股淡淡的、缠绵的、恣意的香味儿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加快脚步去寻它、吻它，拥它入怀。

我是喜欢桂花的，每年到了花开时节，就频繁地穿梭其间，生怕错过花期。围着花树拍照片，深嗅，轻抚，任思绪如花飘飞，把它想象成小家碧玉，想象成邻家女孩，娇小玲珑而又不失雅致清新。在这霜重露浓时节，能迎着清秋嫣然绽放的除了秋菊，就当数桂花了。它那么热烈、那么奔放，多像是一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傻瓜啊！只为秋风招了招手，就不管不顾地奔赴。

初闻桂花，是在父亲讲述的故事里。儿时，家里没有电灯电视，到了晚间，一家人习惯性地坐在外面就着月光打发时间。我们围坐在爹娘身旁，听父亲讲岳飞、讲三国，父亲也指着明晃晃的月亮给我们讲吴刚伐桂的故事：相传，月宫里住着豆蔻年华的嫦娥仙子，还有一个正值青春的吴刚。某一日，他们偷偷相爱了。玉皇大帝知道后，十分恼火，就罚吴刚到月宫里去砍伐一棵叫月桂的大树，如果吴刚砍不倒这棵树，便不能与嫦娥相守。然而，天宫里的桂树可非同凡间，每砍一下，当斧头离开桂树的瞬间，桂树又会自动愈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桂树仍屹立不倒，吴刚不屈不挠地斧起斧落，渴望有朝一日桂树倒下，能与相爱的人双宿双飞。我随着父亲的话语仰望天空，月亮像个大银盘高挂在辽阔的天宇，隐隐约约中，似乎真的看到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飘摇，不由得心疼起月宫里的人来。

一直以来，比较喜欢如桂花般玲珑可爱的花朵。想必，宋代词人李清照亦如是，你看，她在《鹧鸪天·桂花》一词中写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赞誉桂花淡泊从容、性情温和，远比那些浓妆艳抹、大红大紫的花品质高雅。

桂花在芬芳人间的同时，还可以做成各种精致的美食，泡出香气缭绕的花茶，亦可入药……所有和桂花有关的东西，比如桂花糕、桂花酒、桂花香水等，都因为沾染了桂花之香气而变得婉约起来。

初秋，一个周末的午后，应朋友邀约同去品尝农家菜，店家拿出自酿的桂花酒招待我们。桂花酒，只一听名字便被打动。酒上桌，迫不及待地把在手中细细端详，见玻璃器皿中的液体色如琥珀，上面浮着几朵米黄色的小花，轻摇酒杯，花朵有楚楚动人之感。入唇，酒质香醇、浓郁，入喉微甜，似有隐隐花香。那一日，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花醉人，我是真的醉了。临别，向店家虔诚讨教制作方法，并信誓旦旦，待到桂花盛放时，要亲手泡一壶桂花酒来喝。

行文至此，抬头看看窗外，明月皎洁，桂香氤氲。淡淡的香、淡淡的思绪，在这静谧安然的夜晚，在这秋意正浓时，让我的心温柔到了极致。忽又想起宋代诗人陈起的《月下闻桂花》：“一庭人静月当空，桂不多花细细风。香露滴衣凉似水，恍然移下广寒宫。”恍惚间，竟不知这香味儿是从人间飘至了月宫，还是从月宫溢到了人间。（原载于2023年9月28日《周口晚报》A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