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殿明
我一直想在“汉字田园”里增添一处喝茶的地方,同时也是茶文化的展示区。这样不仅可以让游园的人坐下来歇歇脚、喝杯茶,更重要的是可以学习“茶”系列的汉字,并从中感悟中国茶道中的和文化。是建一个茶馆呢,还是简易的茶寮?也许茶寮更符合我们田园的设计理念和总体风格。
无论多么烦躁,每当我端起茶杯来,很快就会变得心平气静。唐人斐汶在《茶述》中认为茶叶“其性精清,其味淡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也给予“祛襟涤滞、导清致和”的评价。茶叶,从种植、制作到品饮阶段,都会体现出和文化的精彩内容来。“和”是什么?就是不偏不倚,恰到好处。茶也具有这样的境界,原本生在大西南荒山野岭的野生茶树,经人工驯化培植,广泛地生长在半个中国,喝茶的人更是遍及全球。柴米油盐酱醋茶,普通人离不开“开门七件事”,茶还与琴棋书画一起成为雅致生活的重要内容。制茶也讲究一个“和”字,做茶的工艺就是把握适中的度。例如乌龙茶的做青与焙火,功夫在于轻重缓急的把握上。
陆羽认为煎茶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结合,如此相生相克、阴阳调和,方可实现以茶“去百疾”的养生目的。泡茶也是这个道理,“酸甜苦涩调太和,掌握迟速量适中”,投茶量、水温和冲泡的时间,均须适量适中。如果追溯一下茶叶的根底,就知道它原本就浸透了“中和”之性。《神农本草经》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这个“荼”是“茶”字的古字。被尊为“茶圣”的陆羽,在《茶经》里也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远古时神农氏在神农架采茶,实际上是采药。因为茶叶具有解毒的功效。可以说,茶是大美之物,兼具儒家的中和美、道家的自然美、佛家的清净美,以及文人的典雅美与民间的质朴美。它是“和美”的集大成者,是一个“和”的统一体。
茶主和谐,首先体现的是人与自然和谐。产茶区气候温和,物产丰盛,亦是适宜人居之地。云南景迈山古茶园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除了茶树,还为近千种植物物种提供了生存环境。在连片的古茶园之中散布着少数民族村寨与农田,构成了人与自然和谐、可持续生产的良好环境。陆羽有言“天育万物,皆有至妙”,还说“于野寺山园……若松间石上可坐……若瞰泉临涧……”等,这些描述无不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茶”字拆开看,人在草木间。懂得“茶”字的微言大义,就会懂得仁人之心,那就是“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欣合和畅”。我们打造的“汉字田园”,就是为学童们创造一片心灵自由飞翔的天地,在亲近大自然、体验耕读文化的同时,深刻理解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真谛。凡有茶园的地方也是人的家园,人与茶就是人与其他物种和谐共处的一个典范。
孔子云“礼之用,和为贵”,儒家倡导人与人和衷共济。我一生致力于做一个“和之子”,在先后创建的三个园林里,核心内容都是和文化。我体会到,中国茶道的精髓也是和文化。“茶香人和”的意思是什么?它指的是人们在品茶的过程中,彼此之间的友好交流,以及茶饮文化中的礼仪和礼节。茶礼讲究的就是和为贵,在我们世代传承的待客之道和敬茶习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譬如“三道茶”的做法:头道茶淡一些,用来敬客,却不饮用;二道茶茶香正浓,主客对饮情谊亦浓;三道茶是送客茶,期待再次茶叙,常来常往。以茶会友,不置酒肉,所谓“君子之交”,看淡功名利禄,忘却荣辱得失,这才是人际交往的和谐状态。凡饮茶之人,无不注重礼仪,奉茶为礼,举止有规,尊重长者和妇女,说话不疾不徐,气氛和谐舒适。喝茶需要平和的心态,急不得,躁不得,有句茶联道:“余生很长,何事慌张?”茶是好中介,交朋友,延伸人脉,请人喝杯茶就好。潮汕的生意人讲究喝早茶,就是那句话:和气生财。一杯茶,瞬间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泡茶、奉茶,还是婚丧嫁娶、节日祭祀的一种礼仪。
民间茶礼甚多,迁徙邻里要“献茶”,客来主人要敬“元宝茶”,定婚时要“下茶”,结婚时要“定茶”,同房时要“合茶”。民间还有“坐茶馆”“吃讲茶”的习俗,在德高望重的乡贤主持和调解下,双方当事人在气氛平和的茶叙中缓解纠纷,相互妥协后化解矛盾。茶和饮茶方式具有的和敬秉性,在当今社区治理与人际关系中依然有着缓和与柔化的特殊功能。记住:有事好商量,喝茶心坦荡。茶道之“和”源于《易经》的“保合太和”,经儒家中庸之道的弘扬,形成了传统茶道和仪式化的茶艺,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国人历来注重修为,饮茶也是一种促进身心和谐的生活方式。陆羽认为茶宜“精行俭德”之人,具有这种品行的人,不止谨言慎行,且能节俭持家,不挥霍,不奢华。茶香自醉”,茶人抱持的人生态度是不骄不躁、知足常乐。在饮茶中洗涤心灵、陶冶性情,探求“和”的真谛和人生意义,以实现自我升华。
我国是茶叶的原乡。唐宋以后,茶马交易成为中央政府维持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稳定与和睦的一个国策;明代郑和七下西洋促进了茶叶的大传播。到了清代,茶叶成为我国对外贸易的主要输出品。长达1.3万公里的“茶叶之路”和西南“茶马古道”,历史上均是中外交流的大通道。“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已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世界三大饮品之一,茶叶已成为中外友好交流的中介和讲好中国故事的最佳载体。中国茶文化的传播力越来越强,在建设和谐世界中也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品茗论“和”,“汉字田园”茶文化展示区的构想逐渐清晰化了,其关键词就是“茶和天下”。
(编辑: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