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

◎本文责编／张蓓蕾

东方风来，翻动了初夏的扉页。茂名大地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说起荔枝，在全天下的水果中，数其声名为最，享有“果王”称号。“荔枝”两字，远出西汉，古名离枝，有“离枝即食”之意。荔枝栽培，始于秦汉，盛行唐宋，一直延续至今。荔枝的文献多不胜数，而最早的记录见于汉代的《上林赋》和《异物志》。吟荔诗词，汗牛充栋，最为家喻户晓的，要算苏轼在罗浮山下饱尝荔枝后留下的千古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此语一出，荔枝与诗比翼齐飞，驰名天下。

一

茂名，上天慷慨赐予的荔枝带。在城市、在乡村，荔枝古树比比皆是。记得小时候，我村就有棵大树，两三个人合抱不过来。村里最老的人说：“这棵树，我还没出牙就有了，现在牙都没了，树还在长哩，都快成精了。”这是一棵令村里人自豪的树。开花时，孩子们就在下面，看数不清的蜜蜂四处翻飞，听一树劳动的歌声；荔枝结果了，常有一树鸟儿在欢腾；当树上吊着一种黑鸟的时候，便知道那种专吃果子的蝙蝠如约而至。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扔石子，拿着木棍去追赶。主人家会出来说：“那么多果子吃不完的，别走太快呀，摔坏了‘句句’（小鸡鸡），连祠堂都拆了呀。”最热闹的莫过于摘荔枝的时候，这天，可以说是全村的节日。树下站满了人，都在看摘荔枝。村里的孩子谁错过了，都会觉得是一种极大的遗憾。

荔枝从树上掉下来，孩子们拾到衣袋里，拿回家越看越爱，还有的甚至从大人那儿把针线偷出来，缝补不小心弄破的荔枝。那是物质困难时期，孩子们流着口水，还是舍不得把拾到的荔枝吃掉。有时玩着玩着，烂了，最后一个也吃不到—吃不到荔枝便去看荔枝树，心里竟然想：自己怎么不是荔枝树主人家的孩子？长大了，娶媳妇也应该会容易一些，甚至漂亮一点。

等我长大了，那棵与我一起生长的树却一去不返。荔枝树家的人老了，突然有一天嫌树上藏鸟，太吵耳了，把树砍了。我不由扼腕叹息，感到遗憾。然而，荔枝树却在这些年中长满了山野。倘若有外地人经过茂名，最大的感触便是：这地方，除了荔枝树，还是荔枝树。

二

记得20世纪90年代初，我到信宜市丁堡镇搞农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有社员为荔枝树能不能种上山争论不休。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认为荔枝树怕“鬼”，要挨人气，只能长在屋头地尾。然而，也有敢“吃螃蟹”的，响应政府号召，勇敢地把荔枝树种到山上去，开始了荔枝种植的“大时代”。如今，荔枝种植面积达170多万亩，全球每五颗荔枝，就有一颗产自茂名。

5月一到，茂名大地点点红，漫无边际的荔枝熟了。看荔枝盛景，最好的地方便是浮山岭下根竹岭的红荔阁。记得前些年，我带香港工联会的旅行团到过那儿。登上红荔阁，一下子感到风声逐渐大起来。风从远处而来，但并不仓促，而是从容，听上去如同天地同唱一首歌，音色雄浑却又不失清越。荔枝树好像在那儿等候着风的脚步，等到风一来，便躁动不安地把树叶掀起来，展现在眼前的万亩荔枝此起彼伏，无边无际的绿海红潮尽收眼底。江泽民同志2000年2月19日种下的“中华红”荔枝树也跃动着一颗颗荔枝，宛如挂上了一树的红宝石。

这时节，外面做荔枝生意的老板早闻风而动，踊跃而来—在公路边的简易房子旁，出现了一个个荔枝收购站，成熟了的荔枝都运到这儿来，一一装车，再星夜兼程地运往全国各地。

间或，有名牌车“宝马”“奔驰”闯入。从里面出来的人必穿戴时髦，有的手指套上分量沉重的金戒指，或者脖子上吊着粗大的金链。这些人手里夹着一个皮包，到处给人递烟点火，笑嘻嘻地找当地人喝酒。这些人一出现，当地人便知道收购荔枝的老板来看货了。

也有的车辆车身洁净，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进入荔枝林里才停下来。车上的人从容不迫地下来，叉着腰一面看荔枝树，一面吸烟。主人便会拿出准备好的荔枝给大家品尝，接着在荔枝林里打牌。这是城里人到荔枝林里过农家乐。白天玩不尽兴，晚上继续进行。

最触目惊心的是高头大马一样的旅游大巴，这些大巴由很多地方来的。车子停下来，最先见到的是一面杏黄小旗，上面写着某某旅行社。导游喝了一口矿泉水后，便向游客一五一十地述说着这些荔枝的历史，但立刻遭到了游客的打断：“别口水多过茶水了，我们摘荔枝就行了。”于是在笑声中，游客如愿体会到了摘荔枝带来的兴奋和快乐。

不知什么时候起，直播电商行业井喷发展。2020年荔枝销售期间，茂名市内参与荔枝销售的电商达2800多家、微商达1.2万多家，销量占比从2%提高到8%~10%。

三

早在1996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进行“中华之最”评选，茂名市理所当然被命名为“中国最大的水果生产基地”。在此殊荣里，荔枝功不可没，荔枝的文化，也正如荔枝一样红遍山野。

在茂名，以荔枝作题材的艺术品随处可见，有书、有画，还有信宜的玉雕、高州的角雕，工艺精巧绝伦。生活应用方面，被面、帐檐、门帘、枕帕、围裙和小孩穿的开裆裤、戴的小花帽，也把荔枝作主题，做得精巧别致，美轮美奂。

从上世纪90年代起，每年5月下旬至6月初，茂名开始举办荔枝节。2008年和2010年，还举行了两届“荔枝小姐”大赛。选美与荔枝两种文化水乳交融，踩着新时代的鼓点，从T形台上扭着青春的身姿，以炫目的脚步走向世界。

荔枝文化活动多姿多彩，各种荔枝文化研讨会、荔枝文化征联和荔乡采风等活动异彩纷呈。在日常生活中，荔枝文化无处不在，我们常吃到荔枝干，喝到荔枝酒，有酒家也叫“荔红酒家”的，《茂名日报》还把文艺副刊叫“荔风”。

在民间，荔枝文化早已深入人心。茂名不少村庄是以“荔枝”命名的，如化州合江的荔枝觉悟村，中垌的荔枝根村和荔枝塘村，林尘的荔枝埒村，信宜镇隆的荔枝村和新堡的荔枝垌村，高州分界的荔枝山村和长坡的荔枝坡村，电白林头的荔枝山村等，这些村庄，好像与荔枝挺有缘分似的。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茂名人钟爱荔枝，情系荔枝，孕育积淀了深厚的荔枝文化。植根于荔枝土壤的文化正蓬勃崛起，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作者单位：茂名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