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黄赛峰
“不知道为什么，崇明岛上10个人里，有5个叫赛峰。”站在北极熊画廊北京空间的展厅内，艺术家黄赛峰这段对自己名字的阐释，虽然没有统计学依据，却让人很容易记住了他。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用画笔探索光与影在空间中的表达形式，在虚与实之间自我观照，在光褶中构建情感与时空的内在关联。
01
光与影之间
关于记忆虚实的叩问
5月21日至6月18日，黄赛峰在北极熊画廊的第二次个展“虚薄的光褶”在北京798艺术区展出。展览由哲学家、评论家夏可君担任策展人，展出艺术家2022年至2023年创作的17幅新作。展览仿佛是近两年黄赛峰创作的简史，从内厅的创作于2022年的小幅纸上丙烯作品开始，呈现了艺术家近期的思考和实践。
黄赛峰个展“虚薄的光褶”
展览现场
2022年上半年，在上海困于工作室的黄赛峰，依然每天坚持创作，直到画布用光，他便用仅剩的材料在纸上创作。这种极端状态反而激发了一种潜能，他一层层将丙烯罩在纸上，边缘线构成了一个个切片，同时形成多个空间在平面上的叠加。
彼时的情绪加上持续不断的创作，让黄赛峰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还可靠吗？当留意到记忆会慢慢变得遥远且虚无时，新的系列诞生了。
黄赛峰《似是而非的空间61》
纸本丙烯 37x25cm 2022
黄赛峰《似是而非的空间62》
纸本丙烯 37x25cm 2022
此次展出的“隐入虚空”系列，正是黄赛峰最新思考的呈现。“敏感的年轻画家进入了这个看似简单，但其实充满秘密的感知逻辑之中，只是对于出生于大城市的年轻一代画家而言，这是来自于现代都市的切身经验，那些闪烁光影的玻璃窗，有待于获得诗意的凝视，减弱工业制造的干燥，‘玻璃吸干了光晕’，只有绘画可以把光晕重新带回来。”夏可君在展览前言中如此写道。
黄赛峰个展“虚薄的光褶”
展览现场
展厅内尺幅最大的一件作品《隐入虚空1》，黄赛峰将其视为这一系列的起点。黄赛峰的创作都是平铺完成的，1.6米的作品是他现今臂长所能达到的最大距离。这件作品集合了艺术家近年来的所有思考，由色彩铺陈的多重空间，白色的直立的切片与横向的棕色切片切割了画面尺度，空间在艺术家营造的虚薄的氛围下游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黄赛峰近作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笔触的消隐。那些看似平涂的作品中，艺术家使用自己精心调制的颜料，让每一层看起来轻薄却着色扎实，通过数百次的覆盖与遮挡，最终形成独特的光褶效果。
黄赛峰《隐入虚空1》
布面综合材料 120x160cm 2022
黄赛峰《隐入虚空6》
布面综合材料 100x120cm 2023
对黄赛峰而言，画面中看似具体的形，实则是融合了想象的产物。通过自身对色彩和构图的理解，他搭建出一个理想中的形式世界。他不会设定绘画的参照物，也不会对画面内容有确凿的定义，他更希望能激发观者对画面的读取能力。
“似是而非的空间”系列是“隐入虚空”系列的前身，在此次展览中也一并展出。细看这一系列作品，会发现画面中有神秘的黑色柱状色块，仿佛一座纪念碑。黄赛峰将黑色色块视作连接不同空间的通道，“通道本身也是一个空间，一个自主的物体”。在符号图形中，黄赛峰注入克制的情感与想象，在理性与感性世界中寻找支点。
黄赛峰《似是而非的空间65》
纸本丙烯 37x25cm 2022
黄赛峰《似是而非的空间67》
纸本丙烯 37x25cm 2022
这一“符号”也来源于艺术家对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触动，对浩瀚宇宙的向往似乎根植于每个人渴求自由的人的心中。对于黄赛峰来说，他的创作很大程度上受到电影的影响。
02
从电影到《空盒游戏》
关于空间的持续思考
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毕业后，黄赛峰因对电影的兴趣，进修了编导专业。追逐电影梦的少年，无法适应电影工业庞大的组织架构，决定回到艺术家孤独的创作中。
黄赛峰《空盒游戏·距离与无间》
余德耀美术馆 2020
当关上电影这扇窗，打开艺术家这扇门后，黄赛峰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状态，他的创作也从间歇绘画转为全职绘画。时至今日，电影的影响依然在黄赛峰的作品中发酵。
现今作品中有如层层电影滤镜的覆盖，正是源于戏剧舞台艺术的学习。舞台艺术丰富了黄赛峰对空间及色彩的理解，电影中至关重要的光，也被融入了绘画中。
黄赛峰《空盒游戏·距离与无间》
余德耀美术馆 2020
在黄赛峰个人创作经历中，2015年是重要的转折点。他所发起的《空盒游戏》项目，本质上是探寻人与人之间、人与自己之间沟通的途径，这趟心灵碰撞之旅中的参与者给了他独特的生命体验。彼时的黄赛峰不会想到，这个与公众互动的项目会影响到他之后的绘画创作。
这一项目带给黄赛峰的触动，除了开始细致的内观，他同时开始思考人与世界更为紧密的关系。“我早期的作品带着我个人的生命底色，会带有一种淡淡忧伤的诗意感。而我现在的作品会剥离这种情感，更希望自己的绘画语言具有共通性。”黄赛峰说。
戏剧《空盒游戏》现场剧照 2017
第19届上海国际艺术节“扶青计划”委约作品
除了对自我、他者、潜意识等心理现象的表现，黄赛峰在作品中，也对空间进行着持续的思考。2017年，黄赛峰把《空盒游戏》搬上了第19届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舞台，在实践中构建新的思维框架和创作理念。《空盒游戏》的创作过程让黄赛峰对空间有了新的体悟，促使他对这一命题展开新的探索。
03
渐离具象与日常
以抽象诉说空间的多维性
自2018年开始，黄赛峰一直试图让绘画在朦胧虚构中充满张力，去试着接纳更多未知的可能性，绘画主题也由此开始探讨人与所处空间的关联，他创作轨迹中最为重要的“意外空间”系列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黄赛峰《意外空间1》
综合材料 40x60cm 2019
黄赛峰《似是而非的空间17》
布面丙烯 100x80cm 2019
从三维空间回到二维平面，从立体空间回到画布，空间的立体性看似减弱，实则在画布上有了更多维度的呈现。“2018年的作品是基于我做完戏剧后对空间新的认知，每个人都有专属的生命底色，潜意识会引导你去调和、转变创作语言，使自身得以自洽。”
“意外空间”的创作来自黄赛峰对心理学的思考。在他看来，潜意识空间是心理空间和物理空间外的第三重空间。在光、色与影的结合中，“意外空间”系列作品表现了黄赛峰关于空间多维性、有限性和无界性的哲学思考。
黄赛峰《意外空间》系列作品
上海美术馆 2020
黄赛峰《意外空间》
装置 尺寸可变 2021
从《空盒游戏》到“意外空间”，黄赛峰愈发抛弃个人情感，逐渐脱离日常性与具象性，以理性延展空间的多维可能性。在《空盒游戏》中，黄赛峰用不同颜色的亚克力板搭建出立体空间，这个空间成为五光十色社会的缩影。现如今作品中的仿佛切片的色块，正是源于此前装置创作的感受，在这个平面的空间内，一切都是安静的。
这种当今社会难得的岁月静好，也被黄赛峰融入到绘画作品中。清透、愉悦的色块之下，是艺术家对情绪的悬置。黄赛峰很巧妙地避开将自己的情感注入画面，这也是他近年来非常重要的工作。对绘画本体语言的探讨是艺术家永恒不变的课题。
黄赛峰《隐入虚空4》
布面综合材料 100x120cm 2023
黄赛峰《隐入虚空5》
布面综合材料 120x150cm 2023
于艺术家而言，最宝贵的是变，也是不变。从具象走向抽象，从感性走向理性，是艺术家创作体系的更新。变的是创作技法，是创作媒介；不变的是深思，是体悟。回溯黄赛峰的创作，关于个人与他者、何为自我等本质性议题的探讨一直延续至今。
在作画之前，黄赛峰总会先绘制手稿。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感性认识过程。在正式作画时，感性化为理性，情感的不确定宣泄变为理性的有序性构筑。每一次作画的过程，都是从感性向理性的进阶，一种心流的持续流露，将时间与空间物化，这是黄赛峰的自我修行。
艺术家黄赛峰
如今黄赛峰的作品早已剥离淡淡忧伤的叙述，将感性悬置，将情动转化为理性思考。虚实之中，光褶之间，空间的多维性与无限可能性正在黄赛峰的笔下徐徐展开。
文字｜苏盛鑫、唐嘉宁
图片｜北极熊画廊、黄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