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现代人眼中，一提起楹联，似乎只能想到春联。但当你翻开当代著名作家王跃文的最新作品《家山》，你会发现，在传统中国社会，楹联曾出现在人生的每一个重要场合——结婚时要请德高望重的人写喜联，长辈过生日要写寿联，亲人去世时要写挽联，就连祠堂戏台上的对联似乎也有着无穷深意。短短两句，人生境界无限事皆说尽。

11月25日，王跃文做客“2024深圳楹联文化活动”首场讲座，为深圳市民讲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生命力。

婚丧嫁娶民俗文化中的楹联

“万里长风百年佳偶，弦歌相和天地一新。”

“德星光接前徽，卺酒筵开南楚。”

“扬目采萍同窈窕，卿云瑞霭共婵娟。”

这是《家山》中陈扬卿和史瑞萍结婚时的三副喜联。王跃文介绍说：“按照当时的风俗，乡下人结婚会邀请当地德高望重的读书人来写喜联。”《家山》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叫沙湾的村子，原型地是王跃文的家乡——湖南省怀化市溆浦县。这里是中国2300多年来最早的文学地标之一，屈原曾经在这里流放长达九年时间，楚辞名篇《离骚》《涉江》《九歌》都是他这个时期写下的。传承自屈原以来的湘楚浪漫主义文学精神在那片土地生根发芽，当地文风鼎盛，崇文重教，自古诗书传家，就连民俗也充满着文化色彩。

《家山》中还有许多精彩的楹联。书中主人公扬卿父亲去世时，扬卿写下挽联：

“严训莫聆从此忍闻说米寿，德华长在过庭敢忘振金声。”

这也是王跃文写给去世父亲的挽联。

还有些楹联似乎预示着故事的走向与人物的命运，如挂在戏台之上的一副：

“谁云皮里春秋直绘出圣贤眉眉目奸佞心肠是是非非凭半日小轮回唤醒瞌睡汉；我亦登场傀儡须扮就名士风风流英雄气概磊磊落落做一个奇脚色留与后人看。”

王跃文回忆起家乡的民间风俗，说到过去婚丧嫁娶的种种细节，如数家珍。王跃文表示，过去婚丧嫁娶非常讲究仪式感，其实就是体现中国人庄严的生命态度，要认认真真地对待生活。“我希望古民俗传递的精神可以在现在的生活当中延续下去。”中国人对家乡至美至善的记忆，对文化的传承，追溯到源头，往往就是那些鸡飞狗吠、柴门咿呀、小儿女的嬉笑打闹等无比具体的情境。

楹联创作训练学生语言能力

“楹联过去是国粹，现在似乎成了冷门绝学。深圳有大批楹联爱好者，围绕楹联展开一系列的活动很有意义。”在王跃文看来，当代楹联创作不应仅仅局限在爱好者之中，更应该走进校园，让中小学生学习创作。

“楹联作为一种微文学创作，对学生的语言能力、写作能力的提高是有帮助的。”王跃文表示，“楹联的遣词造句非常讲究，除了平仄对仗，在语义理解、主题提炼等方面，对于学生都是一种特别好的写作训练。”

事实上，在古代中国传统启蒙教育中，有一个十分有效的法子——对对子，对对子事实上就是初级的楹联创作。在旧时，学童入塾一两年后，大体读过《三》《百》《千》之类的初级蒙学课本后，便开始学习对对子。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读物是《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对对子练熟了，下一步才是作诗。某种意义上说，诗是对对子的延伸和扩展。

因为是必修的基本功，所以古代文人都很擅长吟诗作对。例如王跃文最畅销的作品《大清相国》的主角陈廷敬，既是一代名相，也是极富成就的诗人，被康熙称赞：“拟诸姚房李杜”，所作各体诗“清雅醇厚，非积字累句之学所能窥者”。

讲座现场，有一位年仅15岁却已经创作了5本小说的小读者起身交流：“王跃文老师讲述的详细考证过的历史，是打开传统文化的钥匙，所以老师的作品和文字才能非常厚重，令人感动、发人深省。”王跃文鼓励她多读书，特别是经典，从而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多创作，在写作过程中不断积累经验；多观察生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建议小读者平时将观察到的生活用日记本记录下来。

传统文化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历史是延续的，文化是传承的。”王跃文提到，无论时代怎样发展，中国人还是中国人，中华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最大的特点就是融入每个中国人血脉之中的文化。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深深的打上了中华文化的烙印，这种文化基因伴随着生物基因一起传给我们的下一代，中华民族也就这样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王跃文的创作深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他希望通过自己的笔触，展现出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生命力。“文化自信首先要重视优秀传统文化的发掘，承前才能启后，继往方可开来。”

在《家山》中，王跃文写出了一个族群甚而是整个民族繁衍生息的蓬勃的生命力量。他对乡土社会传统文化进行深入的挖掘，他说，乡村的风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人们遇到问题的处理方式等，蕴含着深层次的文化背景。“中国人一直生活在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上，我们同天地万物形成了稳定而特有的情感关系和精神联系，也就自然衍生出中国美学经验，我们的作品也自然呈现出中国气派、中国气象。”

王跃文时常造访深圳，在他看来深圳开放、创新、包容，来自天南海北的奋斗者相聚于此，共同为了美好生活而努力，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有文化的碰撞与沉淀，形成独特的深圳文化气象。文化的主体是人，传承的载体也是人。传统文化、传统观念在每个人的身上，经过沉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其中优秀的部分在深圳得以更好地继承和发扬，并且与新时代紧密相连、与时俱进。

嘉宾简介：王跃文，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湖南省作协原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家山》《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朝夕之间》《苍黄》《大清相国》《爱历元年》，中短篇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散文随笔集《幽默的代价》《喊山应》，访谈录《王跃文文学回忆录》《无违》等。多种作品被翻译成外国文字出版。其中，中篇小说《漫水》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

深圳晚报记者 马君桐 文 严文婷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