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喜是我小舅。

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从来也没问过为什么要给小舅起这个名字。对喜，双喜，喜上加喜么？不可知。

名字很喜庆，但小舅的人生，沾喜不多。甚至可以说半生落怜。

我还记得小舅刚结婚时候的样子。一个精神小伙带着新娘子走亲戚，浑身都带着喜气。那时候想，小舅好有福气，娶了小舅妈这么一个好看的媳妇。

然而好日子似乎没过多久。小舅在上班的单位与人不睦，受了欺负，大概是愤懑至极，中风了。从此头脸歪斜，不停地动。求医问药多年，一直未见改观。起初说话还清楚，后来我们就渐渐听不明白了。当然，相濡以沫的小舅妈和几个孩子是听得清楚的。

这个样子，一晃就是二三十年。

命运在小舅身上充分展示了它的两面性。年纪轻轻就得了那样一种病，太过残酷。但小舅的福气是，小舅妈这些年一直把他照看得很好，而且永远那么风风火火，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个孩子也顺利抚养成人，十分孝顺。

小舅的身子骨比较弱。不过身体其他方面还好，没别的什么杂病。一些地里的农活也照干不误。但这次却没能躲过肺部感染，病情之迅猛，出人意料。

在省城医院治疗一周，医生说肺部彻底坏掉了，无力回天。

那就回家吧。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小舅走了。

活了整60岁。

其中，半生灰白色。

文丨陈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