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30日）

长江日报独家刊发

作家陈新报告文学

《一飞冲天》

陈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作家协会副主席，国家重特大题材报告文学签约作家，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

一飞冲天（节选）

5月28日，C919大型客机圆满完成首个商业航班飞行。来源：新华社

梧桐栖兮，“安”处吾乡

与C919总设计师吴光辉以及中国商飞副总经理郭博智等人接触，让海归高级专家、跟刘卫平一样搞复合材料研究的李东升有了两个变化：一是更加关注国内民用飞机的制造动态、研发与设计能力的进步；二是更爱祖国了。

1986年留学英国，在英国生活了23年，李东升一家五口人，在英国的日子过得美好而甜蜜。可吴光辉、郭博智等人身上闪烁的“安”“专”“迷”的力量，让他心里突然明白，只有报效祖国，才是自己快乐的人生追求。

因而，他选择了回国。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树只吸引凤凰，热爱就是最大的留恋，热爱就是最根本的吸引力。

因为热爱，李东升牺牲了很多。姑且不说他舍弃了在空客的事业，仅对家庭的亏欠，便是他心中时常翻腾的愧疚。为了支持李东升回国，妻子苏洁一个人要在英国带三个孩子，她放弃了自己冉冉上升的事业，辞职回家相夫教子。

李东升是家中老大，也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原以为回国离父母近了，回家看望父母的机会会多一些。谁知由于工作太忙，他回家的次数并不多。甚至，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守在母亲身边。

2016年元旦，李东升利用假期回家看母亲，母亲高兴之余却催促他快点回单位上班，不要耽误正事。多想在家照顾母亲几天，但禁不住母亲的“唠叨”，同时自己的工作确实很忙，他还没有收假便回到了单位。

有一种幸福，叫“回家过年”。春节放假，当满怀着期待的他于2016年2月6日（乙未年腊月二十八）再次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此时的母亲已病入膏肓，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当母亲清醒过来看到他时，很高兴，却又催促他：“你还没走？工作重要，赶紧回去吧！”母亲脑子里老在惦记着他，因为昏迷，却不知道他刚刚回家。母亲其实是盼着他在身边的，但是弥留之际，脑子里依然想的是他的工作，关心的是他的大飞机事业。正月初三凌晨，李东升的母亲李玉珍在家人的陪伴下安然离世。

在C919首飞现场，看到老朋友、老领导吴光辉那在阳光下闪着白霜的头发时，李东升百感交集，眼泪也落了下来。

国际上的一些大机场，对飞机起飞降落的噪声有着严格的限制，身为中国商飞一分子的高级噪声工程师、力学博士谢里，对此非常重视，因为自己造的飞机不达到相应的噪声标准要求，将很难销售到世界市场。

不过，C919的供应商都是国际一流企业，这为C919噪声控制创造了有利条件，中国商飞可以吸取供应商的丰富经验，以最快速度提高自己的水平和能力。

与CFM国际公司合作开展发动机喷流机翼干涉噪声试验，是谢里团队进行的试验之一。由于CFM为C919研制的发动机采用了一些新技术，因此，CFM也需要通过一系列试验来验证发动机各方面的性能。而中国商飞与CFM合作开展相关试验，既可共担风险，又能分摊费用，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当然，CFM只是进行发动机本身的噪声测试，而中国商飞还要对飞机在飞行过程中发动机的噪声进行相关的试验。

2012年7月下旬，谢里带队远赴荷兰，开展了国内首次全机模型声学风洞试验。

刚开始，试验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到了第三天，噪声频谱却突然出现“纯音”现象。

所谓纯音，就是在频谱的某个频率出现的尖锐突跃。纯音是一种异常现象，如不解决，在飞机实际运营的过程中，轻则影响乘客的乘坐舒适感，重则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

往昔的航空事故中关于纯音的惊涛骇浪，一瞬间出现在谢里的脑海之中，这事非同小可，因而他极为重视。

为什么前两天的试验中没有出现纯音现象呢？这是飞机在真实飞行中会出现的情况？还是缩小版的飞机模型在试验时出现的假象？必须找到发出纯音的部位！

如果不是热爱与责任，谢里完全可以无视这个纯音，因为试验队只有他有进行声学风洞试验的经验，他无视这个异常，没有人会知道。

他没有这样做。

谢里是美籍专家，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中国商飞的一员，是中国女婿，并以此为荣！更重要的，中国大飞机早已成了他生命的组成部分，是他千万里追爱而来，并为之奋斗的事业！

见他着急的样子，他所带的两名队员很茫然。于是他一边为他们解释纯音的危害性，一边仔细查看有可能造成纯音现象的部位，小心地在这些部位贴上试验专用转捩带。

纯音隐微，不能忽视任何一个蛛丝马迹。试验重新开始，靡微不周的结果，依然有纯音。

继续找！

因为自己才懂，所以谢里事必躬亲，奔波于观测室与试验场之间，并在这个过程中将相关的经验与方向传递给队员。一次又一次，不舍昼夜。然而试验进行到第五天，却依然没有结果。

这样进行下去有结果吗？是不是这个风洞不行？或者试验方法不对？

神经紧绷，濒临崩溃。有人开始分神意乱。

即使再多难，也誓要坚持不懈，扫除阻障。

庆幸的是，试验到第六天的时候，问题显形，纯音终于消失了！虽然这是国内第一次做全机模型声学风洞试验，但是试验结果非常理想。

孙一峰是谢里的翻译加同事，多年与谢里接触，他对谢里在工作方面的负责态度有着全面的了解，并敬佩不已。

有一次，谢里要去俄罗斯出差，由于无法参加第二天举行的与发动机供应商召开的电话会议，谢里就将需要讨论的事项逐条列出来，交给孙一峰，让孙一峰负责与供应商探讨。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7点，电话会议刚一开始，谢里的电话就接进了会议系统。要知道，这个时间在俄罗斯是凌晨4点钟！

说好不参加的，但谢里还是不放心。因为那天是首次与供应商讨论发动机飞台噪声试验，谢里想要亲自明确试验的每一个细节。国内以前开展飞机噪声工程工作比较少，大家不知道，供应商在做发动机飞台试验之时，可以进行噪声试验测量。因而可以说，没有谢里，中国商飞就不会知道有这一项免费服务。

“安”，是谢里的工作精神，亦如他所言，“此心安处是吾乡”。

（摘选自报告文学《一飞冲天》）

长江日报   文字：陈新

【编辑：余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