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人说,我有知识,我能够在考试考100分,那还不叫智。智慧也一定是有判断力的,这个知人就是对人的判断力。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仁者爱人和智者知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还不是最高的境界,最高的境界是“智者自知,仁者自爱”,这是颜回说的话。孔子回答的境界是不是还没有颜回高呢?显然不是。因为孔子是对樊迟说的,他只能说一个樊迟能够理解的境界。你对一个在山脚下的人说,一步跨到山顶上来,那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告诉他,抬起脚先上一个台阶,然后一步一步才能走到山顶。所以,孔子回答樊迟仁是“爱人”,智是“知人”。
但是,樊迟听完了以后,还没搞明白。他可能是这么想的:知人就是对人有所鉴别了,那既然有所鉴别,那就一定是有所爱憎。有所爱憎,不能够仅仅是爱人,可能还要憎人。这和前面问仁所得有矛盾了。孔子见他思想上阻塞不通,便把自己的话说得再通俗一些,给他举了一个例子。“举直错诸枉”,这样的说法为什么能够解释仁和智这两个问题呢?因为举直就是智,为什么呢?因为你能够知道谁是正直的人嘛!你能够对人做判断,这不就是智吗?同时也是仁。你把正直的人推荐出来,不就是爱他吗?同时,你把正直的人推荐出来,让他来做官,让他来带领人民,这也是爱民。下面还有一句,“能使枉者直”,就更是仁了,爱正直的人就是去推举他,爱不正直的人,那就是去改正他。把不正直的人改变为正直的人,这不是更深、更广的爱吗?这叫博爱,博爱不能够是有选择的爱,应该是无选择的爱,甚至对那些不正直的人,你也得爱。对不正直的人的爱,就是能够改变他的不正直,使他变得正直。所以,孔子讲的“举直错诸枉”,一句话里面包含着仁和智这两种内涵。
可是,樊迟仍然是似通未通,于是,他出来又请教子夏。从这儿可以看出来,子夏要比樊迟聪明得多。子夏一听,说:“老师讲的这个话内涵太丰富了。”然后,子夏就跟樊迟举例子。虞舜和商汤能在人群里面识举皋陶和伊尹,这就是智,因为他知道哪些人是好人,可以把这些人选拔出来。同时,这也是仁,因为他们用皋陶和伊尹做榜样,使不正直的人都变成了正直的人。他们没有用刑律,没有用杀戮的手段,不是用惩罚,而是用引导,最终天下大治,这不就是仁吗?
这一节是师徒三人的对话。学生求道求知,很热情,老师诲人不倦,精神很执着。把孔门师徒在学问上的切磋琢磨表现得很充分。
说到这儿,我还得要说一下,有好多人老是觉得孔子讲学就是给人一个答案、给人一个结论,但是孔子并不反对人们去思考、去反思、去质疑这样的答案和结论。
比如这一章,孔子先说得简约而又概括。樊迟不明白,他便说得具体而又细微。樊迟仍然不明白,去请教同学子夏。子夏再举例说明。为了让樊迟明白,师长们三降其词,诲人不倦、不厌其烦的精神是颇感人的。而樊迟一问老师,再问老师,三问同门,也是务求明白才罢休,这种求学的热情也值得学习。樊迟固然不聪明,但是,樊迟最终也是有所成就的,靠的就是他的努力。他悟性虽然不高,但是很执着,他不放弃,不得过且过,不浅尝辄止,不不求甚解,他务求明白通达,所以最终他也就真的明白和通达了。
下面,我们看看第十二篇的二十四章。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颜渊》)
多好的话呀,“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这实际上都是成语了。曾子说:“君子以文章、学问来聚集和结交朋友,又用朋友的切磋交流来培养仁德。”朋友是用文章学问召集来的,召集来了大家一起提升学问,提升品德。
这个地方讲了交友的方式,以及交友的功能。用什么样的方式交的便是什么样的朋友。交的什么样的朋友,对自身便起什么样的作用。凭借文章学问交来的朋友,那一定是学道求方的朋友、坚贞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会帮助我们进步。以利益相交的朋友呢,那就一定是势利之徒,一旦失势,就会树倒猢狲散,甚至有人会落井下石、卖友求荣。朋友是有不同境界的,是有不同的交往方式的。势利的人不能交,酒肉朋友也不必交;要交的就一定是学道求方的朋友,一起做事的朋友。
用孔子的话来说,“必也狂狷乎”,狂者可以做朋友,因为狂者有进取心,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做事。还有一种朋友可以交,那就是狷者。因为狷者有所不为,跟着他我们不会做坏事。所以,交一个狂者朋友,我们跟他一起做好事,一起做大事,一起成就一番事业;和狷者交朋友,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学会拒绝做坏事,不做错事,不损害自己的德行。
交友之道就是成功之道,交友不当,那也就是致祸之道。
作者:鲍鹏山
编辑:杜丹 宋晓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