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用一句话表达对古树保护的愿望。”近日，在北京举办的“新时代古树健康及生境保护”论坛的专家对话环节，主持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给我一个树芯，还你一个故事”，这是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张齐兵的回答。张齐兵自称树木年轮的“翻译官”，通过树木年轮研究来讲述尘封在大树中的久远故事。

论坛同期举办的“古树名木保护科技成果推介活动”上展示的古油松年轮

对古树有破坏吗？能测出真实年龄吗？

张齐兵说，树木年轮的研究是要看大树年轮里面记载了什么，第一步就是采集样本，有了样本才能看到树木年轮里有什么东西。

样本要怎么采集？张齐兵介绍，他们用到的工具是生长锥，通过这个工具在树上钻洞来获取一段树芯。拿到树芯后用砂纸将其打光，年轮就清晰地显示出来了。

由于生长锥获取树芯需要钻洞，很多人质疑这种操作会破坏古树。张齐兵说，不少自然保护区，包括从事古树保护的工作人员，都认为这样做肯定会破坏古树，很多地方官员不允许对当地的古树进行这样的操作，有的就算允许了也是不情愿的，还讨价还价，比如原本说好了采样30棵古树，后来只允许他们操作10或15棵。

生长锥

究竟，用生长锥获取树芯是否真的会对古树造成破坏？张齐兵说，从专业角度讲，这样的操作对古树基本不构成伤害。因为树木木质层是圆形对称结构，里面不存在任何生命活动，树木的生命活动是在形成层，用生长锥获取树芯只对形成层形成一丁点伤口，基本不构成影响。

“要说对古树的伤害，更多的是风吹雨淋、生境破坏以及其他各类干扰。”张齐兵说。

通过获取树芯进行年轮研究，就能测定古树的真实年龄吗？张齐兵讲，古树年龄测定目前是世界性难题，如果获取的是完整树芯，就能判定古树真实年龄。而一旦树木有中空现象，无法获取完整树芯，就只能通过已有数据进行推演，无法做到精确，结果或许会受到质疑。

树木年轮见证历史，服务地方历史文化建设

树木在生长过程中受到气候、社会等因素影响，每年生长情况不同，年轮会有的年份宽有的年份窄，这些信息会封存在年轮里，因此树木年轮可以反映出当时当地的具体历史信息。把一棵大树的每个年轮都对应出准确年份，就相当于一本记录过去环境变化的档案书，记载了阳光、日晒、降雨、土壤条件等信息。“我们就是‘翻译官’， 解读树木年轮记载的信息。”他说。

世界巨柏王的年轮分析图

张齐兵曾在青海热水古墓进行采样，测定了古墓上面活树和古墓里面死树的年轮，两个年轮通过交叉定年（树木年轮学专业术语，指在相同时间内，同一地区或邻近地区树木的生长具有一致的年轮宽窄变化模式，从而将不同来源的数轮资料衔接起来，最终建立起长时间尺度上的树木年轮宽度序列）衔接在一起，建立起过去2000年的时间序列，人们可以通过这个时间序列来解读历史。

跨越千年的树木年轮及时间序列解读科普

比如史书记载东晋某个时期非常干旱且持续数十年，时间序列显示此阶段的树木年轮极窄，印证了历史记载的真实性。

“有的时候史书因为政治原因会说假话，但年轮不会。”张齐兵讲，从树木年轮研究来看，秦朝衰退之前当地树木生长都是正常的，但在秦朝走向衰亡的年份，树木年轮极窄，说明当时自然灾害频发导致树木长势不佳。因此，秦朝走向灭亡的原因，可能不像某些史书记载的单纯是由于焚书、暴政等缘故，而是在“天灾人祸”的双重打击下不堪重负走向灭亡。

张齐兵说，通过古树年轮研究服务当地历史文化建设工作，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西藏热振寺有一排古树，是这座千年古寺的见证者，如果只用类似“这些古树将当地自然、人文融为一体”的话作介绍，就显得很虚，而通过树轮研究，可以更具体地介绍古树的历史，比如这片古树群曾在具体哪些年份遭遇难关并如何顽强渡过，这样介绍就变得生动有趣得多了。“我们把研究成果印刷成图提供给当地相关部门。”张齐兵说。

西藏热振寺古树年轮研究的记录

张齐兵也曾在北京门头沟小龙门村对一棵古油松做过年轮研究，并讲述了这棵古树是如何见证了北京的自然灾害史的。当地相关部门把这棵古树的档案制作成展板对民众进行历史科普教育，当地有些民宿也利用这样的方式吸引游客。

北京门头沟小龙门村古油松生长历史科普教育

“古树优美，富有内涵。”张齐兵用这么一句话表达了他对树木年轮研究工作的热爱。

（图片来源：薛光卿、“新时代古树健康及生境保护”论坛直播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