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作为护士长,是我干护理工作这么多年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月。
我曾经面对过各种复杂手术的护理,包括自体小肠移植、食管代结肠,甚至一台手术同时解决胃癌和结肠癌两处癌症的护理,我都没有退缩过。
但是,一个10岁娃娃的术后护理,却让我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每天换十几次药,孩子疼啊!
“阿姨,给我嘴里塞块纱布吧,我就不会叫出来了。”
这名小患者到胃肠外科的时候,已经因为消化系统的问题在外院做了两次手术,因为术后伤口一直长不好,这次奔着施海主任来的。住院后,孩子先后进行了两次手术,手术很成功。
但邪门的是,这伤口愣是不长,还发生了肠瘘,伤口感染,让人很头疼。
更让人心疼的是,孩子的10岁,瘦得皮包骨,只有40多斤,肚子上裂开的伤口有13cm长、8cm宽。
奇怪的是,这个伤口和造口竟然在腹壁底下连在一起了,造口周围也分离了,导致大便不断地往伤口里流,整个伤口几乎泡在大便里。我们请了院外专家会诊,可是大家都对这个情况束手无策。
当时只剩下一个笨办法,就是不停地换药。
谁知道,这个换药,比让我们上刑场都难。
每次换药2个医生加2个护士,4个人齐心协力,用生理盐水把伤口里的粪便冲洗干净,刚弄好准备贴造口袋了,可是伤口里又涌出大便,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然后重新清理、冲洗,又漏出粪便,这么来来回回地极限拉扯,折腾个2小时,才算是搞定了。
但刚回护士站,还没20分钟,伤口里又出现大便。
就这样,一天要换十来回药。如果仅仅是辛苦,那倒也能坚持。可是孩子疼啊!孩子疼得直哼哼,说:“阿姨,你给我嘴里塞块纱布吧,我就不会叫出来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最让人心痛的话,不是恶语相向,反而是懂事的坚强和安慰。
孩子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就用手扣着两边的床栏,床栏被扣得吱吱作响。那种吱吱声,直戳人心。
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每次换药都让我娃遭这罪,到底咋弄的?”
一纸诉状,孩子妈妈将我们告了
面对孩子的妈妈,我又是另一种压力。
每次换药,孩子妈妈就躲在卫生间哭,看着孩子这么痛苦,妈妈自然心生抱怨。
“你们连这些都治不好,是什么医生?”
“每次换药都让我娃遭这罪,你们到底咋弄的?”
抱怨、责问、质疑、发脾气,不是骂,却像隐形的刀子一样扎心。
每次踏进病房,内心的愧疚、对孩子的怜惜、不忍、无计可施的难处,排山倒海一样向我袭来。
每次经过他病房门口,我都不敢往里看,尽可能走得快一些,就害怕碰见他爸妈,更不忍心看到遭罪的孩子。
那段时间,每次排班护士们都会求护士长,“护士长,给我排夜班排啥班都可以,我去跑着干活都行,能不能不要让我管孩子了,我真的扛不住压力。”
过了几天,孩子妈妈一纸诉状将我们告到了卫健委,要求给他们联系北京的医院。
但当时疫情严重,将患儿转到哪个医院?这样的病情谁又会接收他?这些问题施海主任都考虑到了,一遍又一遍的给家长沟通、解释。
说实话,我心里挺生气也很沮丧,我们这么尽心尽力,却还要被投诉。
我一边给卫健局写投诉的情况说明,一边向护理朋友们打听,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帮那个孩子。
针对孩子的病情,我们护理组先后尝试了20多种换药方法,制定了10多种护理预案,真是想尽了所有办法。
我们和曾经投诉我们的这家人
成了常常联系的朋友
就在大家焦头烂额,走进死胡同的时候,救星出现了,风湿免疫科李羽主任。
李羽主任会诊后,考虑孩子得了一种罕见病,叫白塞氏病。他制定了新的药物治疗方案,经过激素治疗控制原发病,加上我们不停地换药,伤口真的一天天在愈合。
虽然挨了投诉,但我们能理解孩子父母的心情。施主任带领大家主动帮助这一家人,建立了少数民族病房,推荐孩子父亲去医院清真共享厨房帮厨。我把家里孩子的课本、课外书、益智类玩具等都拿到医院帮助患儿转移注意力。9月份孩子开学,我们又给孩子创造上网课机会。
渐渐地,患儿家属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满转变为无条件的信任。孩子每天都像小蜜蜂一样跟在我们后面,帮我们护士站整理废纸、擦拭桌面。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孩子终于康复出院。出院前,他们一家特意找到我们合影留念。
如今,我们跟曾经投诉我们的这一家人,成了常常联系的朋友,每次孩子来医院复查,他们都会特意到科里来看望我们。
我想说,信任不会凭空而来,当医患关系陷入困境的时候,只要医护人员先迈出一步,不抛弃不放弃,医患关系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来源:西安大兴医院胃肠外科
供稿:贺雪晶
编辑:刘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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