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 执笔 何冬健 张源

11月5日，杭州主城区最高气温达到31.5℃。在阳光刺眼的同时，街头行道树叶飘落满地。潮新闻记者 徐彦 摄

31.5℃！

11月5日，杭州打破了1951年有连续观测记录以来11月的最高气温。此外，除了沿海地区，今天浙江大部地区最高气温突破30℃大关。

大街小巷满眼是短袖短裤的夏装，让我们恍若回到夏天。不得不说，这些天的浙江太“烤”验人了。

“这天气太反常了！”朋友圈里的一片感叹中，我们不禁抬头望天。

异常：天气还会更热吗？

“这次回暖不是秋老虎。”浙江省气候中心高级工程师毛燕军说，根据国家气候中心检测，今年秋季以来（9月1日-11月1日）全国平均气温比常年同期偏高1.4 ℃。

浙江的反常天气并非个例，全国大部地区同样宛如立夏。在中国气象局11月3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气候中心副主任贾小龙介绍，有140个国家气象站日最高气温突破10月历史极值。目前，东北还有不少地方还未入冬，甚至比杭州还热，而河南、山东的气温居然比海南还高。

本轮热浪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日最高气温较高。11月5日，全省最高气温出现在武义32.7℃，安吉32.5℃、建德32.2℃紧随其后，打破常年同期最暖纪录，历史罕见。毛燕军说，以刚刚过去的10月为例，日最高气温浙江全省平均25.1℃，比常年同期偏高0.9℃。他认为，今年的偏暖热潮会延续到11月，甚至12月。

11月5日，杭州西湖景区荷塘里的荷花依然盛开，游人们纷纷穿上清凉夏装。潮新闻记者 林云龙 摄

降水量少，是今年异常气候的另一个表象。10月起，浙江全省平均降水量偏少4成——以杭州为例，从10月下旬到11月4日，杭州的降雨量为0毫米，没有下过一场雨。连晴了十几天，天天太阳当空挂，气温怎么可能明显下降呢？据统计，2023年以来，全省面雨量1268毫米，比常年同期偏少16.7%。

更让气象专家们头疼的是，冷空气过于弱了。相比往年的3-5次，自10月以来冷空气次数少了近一半。比如杭州整整一个月，也就经历了2次冷空气过程，分别是10月6日和10月20日。

“今年大气环流异常，副热带高压太强，强冷空气的次数又比较少，所以回暖时间长，温度相对偏高。”毛燕军解释说，从深层次来说，今年赤道中东太平洋海表温度特别高，海水温度高，就会对大气一直释放热量，从而对大气环流造成较大影响。

缩影：全球变暖与厄尔尼诺

站在更大视野不难发现，本轮热浪只是全球气候变化的一个缩影。

8月9日，作为全世界最权威的气候研究组织，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发布了对气候问题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六份评估报告，报告中以严厉的态度指出全球气候变暖已接近失控，最快在未来10年内就有可能突破升温1.5度——这一《巴黎气候协定》设下的警戒线。

这份报告回应了人们的疑问：近年来全球各地各种极端天气越来越频繁出现，气候变化是罪魁祸首吗？气候变化是否增加了极端天气发生的可能性？是否使它变得更糟？

极端天气困扰美国万圣节南瓜种植户。图源新华社/美联

“极端天气和全球变暖之间确实有联系。这基于一个简单的物理原理：温度每升高1摄氏度，空气中可以容纳的最大水蒸气含量就会增加约7%。”浙江大学地球科学学院教授曹龙解释说。

因此在产生降水之前，空气中会有更多的水分。在一定地区，我们可能会经历一个更长的无雨期，然后遭遇更加猛烈的降水。

“全球变暖趋势仍在持续。”马来西亚双威大学副校长蔡岦臻说，2015年至2022年是有气象观测记录以来最暖的八个年份，随着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和可持续性等日益严重和相互关联的危机变得越来越紧迫。

这一趋势几乎可以肯定，2023年将可能是地球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并加剧了高温可能在世界各地引发的极端条件的威胁。

10月26日，在巴西亚马孙州卡雷鲁达瓦尔泽亚，一名男子在干涸的河床上搬运桶装水。厄尔尼诺现象是今年巴西亚马孙地区干旱的主要原因，预计旱情持续到至少12月。图源新华社/路透

科学家们说，这种升温很可能是厄尔尼诺气候模式不断加深的印记。厄尔尼诺以使地球温度升高0.1到0.2℃而闻名，而上一次强厄尔尼诺将2016年的全球平均气温推至目前的纪录。

不仅仅表现为不该高温的地方出现高温，厄尔尼诺创造了太平洋信风模式，促使更多的热量从海洋释放出来，并被大气中的温室气体所困。各种和温度偏高相关的极端天气，尤其是台风方面都与它相关，比如怪异路径的台风三巴、维持近10天的台风海葵，还有在西北太平洋形成的全球风王布拉万。

根据中国气象局消息，目前赤道中东太平洋已进入厄尔尼诺状态，即将形成一次厄尔尼诺事件，预测强度为中等。预计造成东亚冬季风偏弱，我国中东部大部气温较常年同期偏高，容易导致南方地区降水偏多等。

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迈克尔·曼恩曾表示，随着厄尔尼诺模式预计只会加强，并在北半球冬季达到峰值，未来一年的升温可能会变得更加反常。

未来：“后天”并非想象

北极冰原崩塌了；像足球那么大的冰雹从天而降；超巨型的龙卷风横扫全球；高涨的海水涌进了城市，连万吨货轮都漂进了大街……在电影《后天》中，全球因气候变暖面临陷入万年前的冰河世纪的危机。

极端气候场景，绝非危言耸听或荒诞幻想。自工业时代以来，地球平均温度已经上升了1.2 摄氏度，这一升温趋势依然在继续。气象学家们一直警告说，长期的高温、干旱和暴雨，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极端天气的加剧，归根到底可以说是气候变化加剧了气温和降水模式的变化。如果我们允许突破1.5°C的升温门槛（到2050年），将带来越来越严重和不可逆转的后果——那些干旱的地方可能会变得更干旱，潮湿的地方变得更潮湿。”在启程前往即将在温州召开的世界青年科学家峰会2023气候青年行动论坛的间隙，卡塔尔阿拉伯青年气候运动组织创始人尼沙德·沙菲告诉记者，“应对气候和环境危机的机会之窗正在缩小。这对年轻人尤为重要，因为生物多样性和自然资源的丧失将直接影响到他们。为了避免生态灾难，社会需要改变——只有当人们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危机的程度时，这才会发生。”

一只孤独的企鹅站在一块浮冰上，在南极南大洋戴维斯站附近。图源视觉中国

在空间尺度上，全球变暖的影响正在发生。

近几十年来，“温水双增”对我国农业的影响开始逐步显现，全国农业气候区划开始了变化和移动，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种植带北移”现象——原先不能种植某种农作物的地方，现在可以种植了。

浙江省农业科学院有关研究人员介绍，1961—2020年短短60年，南方双季稻区可种植北界向北推移近300公里，冬油菜种植北界向北扩展100公里等。

“特别是三大粮食作物的‘北移’，增加了我国的粮食种植面积，对粮食安全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该研究人员说。

当然，“种植带北移”最大的弊端就是，病虫害也随之发生了“北移”。 原来南方小麦主发的赤霉病和白粉病也已经成为了北方小麦的主要病害，稻飞虱和南方果树黄萎病的发生区域也明显逐步向高纬度、高海拔地区扩大，草地螟在北方则连年爆发。

图瓦卢被海水淹没。图源视觉中国

站在时间尺度上眺望，太平洋岛国图瓦卢正计划将自己转变为“数字国家”——根据测算，本世纪末图瓦卢国土将全部淹没在海平面下，这是一个国家从地球上消失的问题。

在一个3D虚拟岛屿上，曾经的国民在上面“漫步”，怀念他们的学校、博物馆和家，以保留他们的文化和历史，这难道不是对世界发出更为紧急的警示吗？

“平均海平面在持续上升。”蔡岦臻说，1958年至2022年，全球海洋热含量呈显著增加趋势，2022年全球平均海平面达到有卫星观测记录以来的最高位……因此，跨学科、跨领域、跨地区的对话合作网络将至关重要。

这其实也是机遇，让我们理性思考利用更清洁的能源，减少资源浪费等一系列问题。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谁是真正的孤岛，森林、天空、大海、人类、一切动物，都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地球是一个生命共同体。

几年前，一场让全世界泪目的葬礼在冰岛举行——数百名当地居民翻山越岭，为一座被宣布“死亡”的冰川Okjökull默哀、垂泪。700年来，无数风雨都没能使它‘折腰’，而这一次，它倒下了，它死在了人类的“全球变暖”之手。

它的墓碑上，刻着由冰岛著名作家安德利·马格纳森撰写的《给未来的一封信》：

未来200年内，所有的冰川都会遭遇相同的命运。立下这块碑，是因为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未来需要做些什么，只有你们知道我们是否做到了。

人类如果再不重视和控制气候问题，这一个“后天”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