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底气》
文/蕙子
有底气的生命,大约呈现这样一种状态:活在当下,内心坦荡平静而喜悦。如一汪桃花潭水,靠近时,有深亮幽香之气袭人,有深泉涌聚之力撼人,养眼,养心。
拥有生命底气的人,并非被命运偏爱,处处顺遂,他也经历坎坷,但仍然热爱生命,因为他胸中藏着许多从痛苦中提炼的珍宝。所以当那些令人焦虑、恐惧、忧伤、愤怒的负性事件来找他时,他总能用智慧和情怀将之悄然化解,或与之握手言和。哪怕在别人看来他已深陷泥淖,但人家自有根茎,向阳而生,让心中的莲花盛开。
这种美丽的状态,在许多生命中展现。孔子是这样,当流亡多年也无法实现理想而被人戏谑成“累累如丧家之犬”时,他“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颜回是这样,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时,“回也,不改其乐”;庄周是这样,“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苏轼是这样,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朝廷罚他去流放,他却借此走出一路辉煌……
这份底气,到底由何而来?究其根源,大概是他们洞悉了生命的真谛:不违天道,不悖人道,此心光明。就这么简单,你过得越简单,你离神就越近。一个人在精神上成熟之后,必然返璞归真。
不违天道,生命方有底气。这个世上的事,貌似在受“大人物”们左右,其实最终还是由天道支配。北宋章惇利用手中职权把所谓政敌们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最后当上宰相,位极人臣,可谓翻云覆雨,炙手可热,然而在当朝百姓与历史长河中均不足挂齿。倒是“失败者”苏轼,这位被一票政客推来搡去的老头,却滋养了千秋儿女的心,可亲可敬可爱,被世代人们惦记。因为他敬畏天地,不玩权术与伎俩,终被天道庇护。
不悖人道,生命方有底气。孔子晚年喜爱《周易》,研究《周易》,乃至韦编三绝,却从不用它占卜算卦,为何?他说前途的走向、利弊的取舍、立场的选择,怎能用占卜的方式来决定?行所当行,走正道,自然会逢凶化吉;慎之又慎,做正派人,一切无须占卜。符合道义,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做;不符合道义,即使名利双收,也不做。反观有的人,一边为满足私欲而不惜破坏社会规则,丧失道德底线,一边却还烧香拜佛求保佑,占卜算卦求转运,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古人称卑劣者为“小人”是很有道理的,多少恶行均是出于浅薄的人性和狭小的器量,出于对人道的任意践踏,如此,何来生命的底气。
此心光明,生命方有底气。王阳明临终前,学生问他有何遗言,他留下八个字后坦然离世——“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此心光明”,乃阳明心学的真谛,认真地坦诚地不欺心地做人做事,贯穿于他的一生,尤其在被人打压时。弗兰克说:“以尊严的方式承受苦难,这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因为它证明了人在任何时候都拥有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不因现实压力而暗淡人格的阳明,不因俗世名利而改变节操的守仁,关闭各种抄近道、做投机的门路,表面上损害了利益,实质上保护了生命。反之,做违背良知之事,行不能见光之“窃”,是把伤害加诸自身,使之成为反噬生命的毒素,损人终以损己告终,不仅不仁,还不智,生命的底气更荡然无存。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生命的底气,是可以后天“养”出来的。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是放纵的结果;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是修养的结果。不违天道,不悖人道,此心光明:你就是你自己最大的底气。
蕙子,教育工作者,自由写作者,《红袖文学》执行主编。作品散见刊物与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