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利亚是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物产丰富，战略地位重要，是非洲连接阿拉伯世界的重要纽带以及通向地中海和欧洲的重要门户，历来是文明的交汇地。阿尔及利亚在历史上相继经历了迦太基人、罗马人、汪达尔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和法国人的统治。在多种文明的交汇中，阿尔及利亚形成了以非洲本土文化为底色、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为主体，同时吸收西方文化元素的多元文化结构。
非洲本土元素
阿尔及利亚文化中的非洲历史元素主要存在于阿尔及利亚南部地区。其中，位于伊利济省和塔曼拉塞特省的塔西利·恩·阿耶尔国家公园是非洲地质、生态和文化元素相结合的典范，这里的岩画艺术可以追溯到9000年至4000年前，展示了史前人类的生活，是世界上最大的史前艺术博物馆，同时也是研究古代非洲文化的重要材料。
阿尔及利亚人本土文化的典型代表是阿马齐格文化。阿尔及利亚的土著居民阿马齐格人在与外来的腓尼基文明、罗马文明和拜占庭文明接触之前就形成了本土的阿马齐格文化。目前，阿马齐格人是占阿尔及利亚人口约20%的少数民族，阿马齐格语被视为阿尔及利亚的第二民族语言和官方语言。阿马齐格文化更多的是一种口头文化，阿尔及利亚的民族音乐、舞蹈仍保留着阿马齐格传统。比如，“阿赫里”是阿尔及利亚西南部古拉拉地区的泽尼特民族（阿马齐格人的一个分支）在集体仪式上表演的一种诗词音乐，集诗词、圣咏、音乐和舞蹈于一体，常见于宗教庆典及婚礼等日常庆典。图阿雷格舞蹈是生活在阿尔及利亚南部的图阿雷格人（阿马齐格人的一个分支）的舞蹈，表现游牧、狩猎和战斗元素，在婚礼和节日时进行表演。卡比利亚舞蹈是卡比利亚山区（阿马齐格人聚居的地区）的舞蹈，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是鸽子舞。
近年来，阿尔及利亚政府不断强调其文化中的非洲属性，在文化场所建造以及文化主题活动中都有所体现。例如，阿尔及利亚政府于2023年建成的非洲大博物馆，旨在弘扬非洲历史文化和保护非洲文化遗产。此外，阿尔及利亚文化遗产月的主题为“阿尔及利亚的文化遗产及其非洲延伸”，主要聚焦阿尔及利亚文化遗产中的非洲维度。
阿拉伯—伊斯兰元素
历史上，阿拉伯帝国征服阿尔及利亚后，阿拉伯人与阿马齐格人的融合促进了阿尔及利亚文化的阿拉伯化，阿拉伯伊斯兰文化逐渐成为阿尔及利亚文化的核心。阿拉伯语是阿尔及利亚的第一民族和官方语言，伊斯兰教是99%的阿尔及利亚国民的宗教信仰。伊斯兰教文化渗透到了阿尔及利亚社会的方方面面，成为社会融合的首要因素。
伊斯兰教原则贯穿于阿尔及利亚各项法律法规中。1963年阿尔及利亚首部宪法规定“伊斯兰教是国教”，1986年国家宪章强调“伊斯兰教是阿尔及利亚民族性格的基本组成部分之一”，1989年宪法则规定“各机构不得从事违反伊斯兰道德的行为”，之后的宪法修订也都保留了与伊斯兰教有关的主要条款。例如，《民法典》规定，“如果没有立法文本，则法官根据伊斯兰教法原则进行裁决”。
伊斯兰教理念深刻影响阿尔及利亚社会文化。伊斯兰教的圣纪节、开斋节、宰牲节、阿舒拉节等都是阿尔及利亚的主要节日。苏菲社群每年定期朝圣穆斯林神秘主义代表人物“什迪酋长”的陵墓，仪式为期三天，包括传统宗教仪式和世俗欢庆活动。阿尔及利亚女性佩戴面纱的现象普遍存在，特别是在乡村地区，伊斯兰教传统观念的影响更为深远，女性难以突破社会传统和固有模式。
阿拉伯语是阿尔及利亚文学创作的主要语言。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紧密相连，阿拉伯语和阿拉伯文化是随着阿拉伯人进入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语诗歌在阿尔及利亚文学中占据重要地位。穆罕默德·伊德被誉为“阿尔及利亚的诗王”，是现代阿尔及利亚新古典派诗的先驱之一。阿拉伯语小说在阿尔及利亚政府实施阿拉伯化政策后逐渐繁荣起来，例如，阿卜杜·哈米德·本·海杜卡的《南风》、塔希尔·沃塔尔的《拉兹》、拉希德·布杰德拉的《一千零一年的思念》、祖胡尔·瓦妮茜的《龙杰与妖怪》与艾赫拉姆·穆斯苔阿妮米的《肉体的记忆》都入选了阿拉伯作家协会评出的20世纪阿拉伯最好的105部中长篇小说。
西方元素
阿尔及利亚文化深受法国文化的影响。作为法国曾经的殖民地，法语是阿尔及利亚的通用语，在日常交流和经贸活动中仍占主流地位，在行政领域是仅次于阿拉伯语的第二语言。阿尔及利亚政府曾试图采用“阿拉伯化”政策切断这种联系，但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阿尔及利亚政府对法语和法国文化的态度趋向开放。
阿尔及利亚文学中存在阿拉伯语和法语并存的现象。阿尔及利亚有一批用法语写作的小说家，比如，卡提布·亚辛是阿尔及利亚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的代表作是长篇小说《娜吉玛》，他前期用法语创作，后期转而用阿拉伯语口语和阿马齐格语杂糅的方言创作，曾获法国国家文学大奖。作家阿西娅·杰巴尔被认为是北非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曾获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于2005年入选法兰西学院院士。这些作家虽然深受法国文学的影响，擅长用法语写作，但他们的作品主要关注的是阿尔及利亚社会。比如，阿西娅·杰巴尔的作品就展现了阿尔及利亚社会女性的生存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用阿拉伯语写作的阿尔及利亚作家也同样受到法国文学的影响。例如，阿尔及利亚现代阿拉伯语小说的先驱艾哈迈德·里达·胡胡，精通阿拉伯语与法语，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麦家的姑娘》受埃及作家侯赛因·海卡尔和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影响，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阿尔及利亚艺术融合了西方艺术的元素。年轻一代的阿尔及利亚艺术家多数在欧洲游学，他们将阿尔及利亚各种艺术元素与西方艺术融合。比如，当今阿尔及利亚流行的音乐流派“莱”乐，是一种阿尔及利亚本土与欧洲乐器和风格的混合物。“莱”乐源自阿尔及利亚奥兰乡村，以贝都因人的旋律形式为基础，最初是在婚礼庆典中表演，后来拓展至文化活动及全国性宗教节庆，并登上国际舞台。“莱”乐受到传统和现代、本土和全球音乐与文化的影响，逐渐成为一种成熟且多元化的流派。阿尔及利亚的绘画艺术也明显受到西方艺术流派的影响。比如，阿尔及利亚画家法伊扎·马格尼，出生于阿尔及利亚，工作和生活于法国。她的画作融合了阿拉伯书法、部落艺术、抽象主义、象征主义等当代绘画艺术。然而，一些阿尔及利亚的艺术形式在现代化和西方文化的冲击下逐渐消失了。例如，塔瓦里克舞是一种战争舞蹈，象征着部落的热情和战斗即将到来。这些舞蹈目前仅作为保存集体记忆的艺术表达形式继续存在，但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可以看出，阿尔及利亚在其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一直是各种文化交汇、碰撞、融合的舞台。在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阿尔及利亚文化将更为开放、包容和多元，在不断吸纳外来文化的同时，保持自己的独特性。
（作者系扬州大学苏丹研究中心研究员）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郭晓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