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花”在百花萧疏的深秋，抱枝怒放，饮霜盛开。它一开一团，一连一片，开得那么用力，连叶片上的每一根绒毛都在使劲。 秋微 摄

阿慧

抬腿迈进午朝门，仿佛一脚踩在染料上，中轴线上清亮的石板面，扑闪着一层五彩的光影，这光影漫过脚底，跳上脚面，颤颤地抖动。这是甬道两旁菊花的映射。

作家们的视野，顷刻间被菊花填满。万千盆秋菊组成规整的长方形，芳香着，无休止地向前伸延。一溜儿深红，一溜儿浅紫，一溜儿明黄，一溜儿嫩粉，还有那一溜儿烟绿……

菊园里的颜色浓得化不开，多得盛不下，都溢到路面上了，映到天空上了，挂到树枝上了，贴到瓦片上了，黏到脚底上了，沾到衣襟上了。难怪作家们这么想：这是哪家大染坊的粗心伙计，竟然撞倒了这么多的大染缸？你看看，这颜料水淌得到处都是，都把这地儿染成七彩锦缎了。

你瞧瞧，道义门前的这园金菊，不就是一匹展开来的杏黄色的绸缎吗？

“雪梅菊”，黄娇娇的花瓣，似一圈少女微卷的刘海儿，简单、清纯，又富有生气，花蕊绒绒的一团，黄中带金。有蜜蜂停在花中，腿脚不闲地采蜜，小小的身体，花粉满身，花瓣微颤，欢乐成团。

“泥金香菊”，花朵饱满，如一个丰腴的夫人。花瓣多层，外浅内深，顶端一片片如小雀儿的舌头。几十个、几百个黄色的小肉舌，组成一个肉肉的花盘，很有肉感的样子，摸一下似乎还有温度，像极了质朴、热诚的中原人，有着泥的温厚、金的贵重。难怪它叫“泥金香菊”呢！

统天殿门前的红菊花，美得让人心动。

“朱砂红霜”，这花名有些复杂，犹如它的花色。这菊的花朵很大，也艳，看上去很像一朵玫瑰花，每一个花瓣，都像剪裁的红纸穗穗儿，用绣娘的巧手扎成圆圆的一束，红得冒火，有着朱砂的烈，即使下了层苦霜，也毫不惧怕。

“天女散花”，这菊名一听就仙气飘飘，它的花瓣又直又细，纤纤的，如仙女的身段。花色深红，似娇艳的红唇，鲜润欲滴。

统天殿左侧，高高的廊檐上，一排“悬崖菊”瀑布般垂悬，作家们禁不住驻足抬首。但见一条条柔长的细枝，被园艺人塑造成孔雀的体型。绿孔雀曼妙的身体上，缀满了明媚的鹅黄色的小花，直开得热热闹闹、密密匝匝，花瓣小如黄蝶的翅膀，花型如缩小十倍的葵花。

有作家认得这菊花，说，这花在民间还有个皮实的名字，叫“不死花”。它是一种平民的花。它在百花萧疏的深秋，抱枝怒放，饮霜盛开。一开一团，一连一片，它开得是那么用力，连叶片上的每一根绒毛都在使劲。它常开在沟壑旁、田垄间、农家院，还有这庄严肃穆的太昊陵园。它风吹不死、雨淋不死、霜打不死，细密的根系深扎土地，积蓄能量，只为倾情开放，开成向日葵的模样。

作家们引颈仰望着这开在圣殿上的“不死花”，就像仰望着自己的信仰。

（原载《周口日报》11月24日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