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魁 

△节目中孙茜饰苏洵妻子程氏（右一）

　　近期，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大型文化综艺节目《宗师列传·唐宋八大家》正在热播。“一门父子三词客”，三苏作为唐宋八大家中富有盛名的文学宗师，其历史故事家喻户晓。如果有人问我：“最喜欢的中国历史人物是谁？”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苏东坡！”

　　在聆听、感悟乃至不断重温三苏故事之时，我把目光聚焦在一个女性人物上——程夫人。

　　程夫人，也许很多人不清楚。但研究过三苏，读过司马光《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和苏东坡《记先夫人不残鸟雀》《记先夫人不发宿藏》的人，一定知道程夫人。

　　程夫人，苏洵之妻，苏轼、苏辙兄弟之母。世人皆说，没有程夫人，就没有三苏。程夫人勉夫教子，与孟母、岳母共誉为中国古代三大贤母。然而，最真实、生动、鲜活地讲述程夫人事迹的，还是司马光。司马光作为《资治通鉴》的作者、光焰千秋的大史学家，在他的笔下，传记、行状、志铭、碑序等各类文体都恰到好处地再现了叙述对象的音容笑貌、言行德绩。在《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这一著作中，我们能全面而立体地感受到程夫人勉励夫君上进、教育启蒙孩子的伟大形象。

　　我之所以致敬程夫人，因为她是一个出身名门，自幼熟读诗书，深知礼仪，孝恭勤俭，执守妇职的大家闺秀。

　　司马光在《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开头就写道：“夫人姓程氏，眉山大理寺丞文应之女，生十八年归苏氏。程氏富而苏氏极贫。夫人入门，执妇职，孝恭勤俭。族人环视之，无丝毫鞅鞅骄居可讥诃状，由是共贤之。或谓夫人曰：‘父母非乏于财，以父母之爱，若求之，宜无不应者，何为甘此蔬粝，独不可以一发言乎？’夫人曰：‘然。以我求于父母，诚无不可。万一使人谓吾夫为求于人以活其妻子者，将若之何？’卒不求。”初为人妇，能有这样的见识、品德与胸怀，实属难得。

　　我之所以致敬程夫人，因为她是一位极孝顺的儿媳、极贤惠的妻子、极慈爱的母亲。

　　作为儿媳，她对婆婆到底有多孝顺？司马光说：“时祖姑犹在堂，老而性严，家人过堂下，履错然有声，已畏获罪。独夫人能顺适其志，祖姑见之必悦。”对“老而性严”的婆婆，她能“顺适其志”，让其“见之必悦”。可见，程夫人在婆婆眼中是多么的孝顺乖巧。

　　作为妻子，她对丈夫到底有多贤惠？司马光对此有精彩描述：“府君年二十七犹不学，一日慨然谓夫人曰：‘吾自视，今犹可学。然家待我而生，学且废生，奈何？’夫人曰：‘我欲言之久矣，恶使子为因我而学者！子苟有志，以生累我可也。’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府君由是得专志于学，卒为大儒。”这正是程夫人勉夫发愤的故事。苏洵年轻时，喜欢游历，且屡试不中。程夫人从不像旁人那样冷眼相对，反而尽全力关心、理解、支持他。她觉得苏洵本身天资过人，有独立个性，并非“不学”。苏洵看着程夫人为苏家操持劳累，教育子女尽心尽力，却能安贫守志、“甘此蔬粝”，深为感动。苏洵从此杜门谢客，发奋读书，最终成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洵的成就，与程夫人对他的深切勉励和无私奉献密不可分。

　　作为母亲，她对儿子有多慈爱？司马光在文中这么记载：“夫人喜读书，皆识其大义。轼、辙之幼也，夫人亲教之。常戒曰：‘汝读书，勿效曹耦，止欲以书生自名而已。’每称引古人名节以厉之，曰：‘汝果能死直道，吾亦无戚焉。’已而，二子同年登进士第。又同登贤良方正科。自宋兴以来，惟故资政殿大学士吴公育与轼制策入三等。辙所对语尤切直惊人，由夫人素勖之也。”可以说，程夫人爱子之慈祥，教导之得法，成效之显著，直视千年，难有望其项背者。司马光誉赞其：“勉夫教子，底于光大！”

　　我之所以致敬程夫人，因为她是一个有才学、识大体的人，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是一个只图奉献不图享受的人。

　　她刚嫁到苏家时，苏家生活艰苦。为了养家活口，她出售自己的嫁妆、首饰，在眉山城南纱縠行租一家铺面，开始经营布匹生意。不到数年，苏家生活状况便得以极大改善。苏辙在《坟院记》中评价母亲：“生而志节不群，好读书，通古今，知其治乱得失之故。”经商理财，彰显出程夫人超凡的天赋；志节不群，更能标示她卓然的气度。

　　司马光说：“始夫人视其家财既有余，乃叹曰：‘是岂所谓福哉！不已，且愚吾子孙。’因求族姻之孤穷者，悉为嫁娶振业之。乡人有急者，时亦周焉。比其没，家无一年之储。”由此可见，程夫人是多么急公好义、助人为乐。

　　程夫人病逝于四十八岁，她“凡生六子，长男景先及三女皆早夭。幼女有夫人之风，能属文，年十九既嫁而卒。”在短暂的一生中，程夫人的经历是伟大而悲痛的。生下六个孩子夭折四个。丈夫儿子功成名就时，尚未享福便已撒手人寰。但其柔软而坚韧的女性力量，穿越千年仍然熠熠生辉。

  司马光回顾程夫人一生，赞曰：“呜呼，妇人柔顺足以睦其族，智能足以齐其家，斯已贤矣；况如夫人，能开发辅导成就其夫、子，使皆以文学显重于天下，非识虑高绝，能如是乎？古之人称有国有家者，其兴衰无不本于闺门，今于夫人益见古人之可信也。”“贫不以污其夫之名，富不以为其子之累，知力学可以显其门，而直道可以荣于世。勉夫教子，底于光大。寿不充德，福宜施于后嗣。”若把三苏比作“高树”，程夫人则是滋养它的“沃土”。没有“一程”，何来“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