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 执笔 胡静漪 祝依凡
王羽的宠物猫焦糖在顺风车上。受访者 提供
和拜年的亲友围坐，王羽抱起宠物猫焦糖，又聊起带它回家的艰难行程。
从浙江杭州到湖北襄阳，彼时因为雨雪天气，原本11个小时的车程时长几乎翻倍。焦糖因为受风在深夜呕吐，王羽把它裹进大衣，歪着坐了7个小时。“过年带猫猫回家，遭了大罪了！”她吐槽。
卡在大年三十前，返乡养宠人都完成了一道选择题：和“毛孩子”暂别还是携带随行？回想在路上，在出租屋，又或是寄养店，他们的心情坐过一趟从担忧到安心的“过山车”。
选24小时“风雪夜归路”
还是4天“小鬼当家”？
焦糖是一只毛发较少的德文品种猫，畏寒、需要人照顾，但生性活泼，王羽起初就认定要带它回家。
她提前一个半月开始做准备，考虑得非常周全。“车程中猫咪可能有排泄需求，其他人能否接受，必须要事先做好沟通。”她放弃了打车平台自动匹配，而是在社交平台上跟人协商。
幸运的是，一周内她就找到了一位自驾的老乡，同行旅客会携带一只柴犬，对宠物的接受度非常高。期间，她特意买了遛猫绳、婴儿车，带焦糖出门和柴犬“社交”，让它提前适应环境。
王羽的宠物猫焦糖在顺风车上。受访者 提供
不过，天气状况还是“搅了局”。1月29日，司机告知她必须提前出发，之后可能碰上暴雪天气。1月31日早7时，她上车后才发现柴犬主人无法赴约，另一名旅客的目的地是河南驻马店。
为了把三人的目的地串联成线，司机从原本的沪武高速改走沪陕高速。“不知道是赶上了春运节点，还是大家都避开暴雪提前出行，路况一塌糊涂。”王羽记得，还没出杭州就开始堵车，有2小时在江苏境内纹丝不动，原本预计19时就能到驻马店，实际到达已是23时半……
后半程更加艰难，河南境内开始下雪，一路遭遇高速封道，直到次日凌晨两点多才重新上高速。
焦糖困在航空箱里，王羽可以感觉到它的难受。路上它对吃喝兴致不高，白天没有排泄，入夜后又呕吐，“当时我就好难过，默默掉眼泪，非常心疼。”她说。直到把它抱出箱子、裹进大衣，又听到它熟睡打呼，王羽才安下心来。凌晨五点半，她们终于满身疲惫地回到小区门口。
相比这段难捱的携宠返乡路，孙嘉的选择可谓极简：让“毛孩子”独立生活。
她因为工作原因平时定居在温州瑞安的小镇，“这里还不大有上门喂养的服务，三只猫胆子非常小，寄养可能会出现应激。”考虑到春节要在省内两地辗转，四天后就返回，她把猫留在原地，花几百块钱安了自动喂食器和监控设备。
孙嘉购买的自动喂食器也附带摄像功能。受访者 供图
“我在单位也放了一把钥匙，万一有事可以麻烦本地同事过去。”她做了两手准备。
春节长假里，还有人外出旅游，互助式上门喂养在今年格外火爆。
“两只猫胆子很小，其中一只刚做完绝育手术，我担心寄养会有病菌感染的风险。”易鹏在自己所住人才公寓的微信群里，联系到一位“保育员”，每天上门给猫喂食和铲屎。“虽然之前不认识，但同在一个单位，知根知底。”不仅有信任基础，每天30元的价格也完全在能力范围内，他非常安心。
宠物过年选哪种方式？综合考虑“毛孩子”的性格和需求，无论是走是留，养宠人都操着一颗“父母心”。在和记者的交流中，“像家人一样”“陪伴感”“情感支持和反馈”“经济能力范围内”“责任”是不少养宠人提到的词。
为易鹏提供上门喂养服务的吴婷也有两只猫，“宠物的爱十分确定，也是从它们身上我了解到爱的含义，无条件、无目的，只是希望它们幸福快乐。”
选择寄养的李庆表示：“我家猫咪都是给最好的，只要我在家就会陪它，毕竟猫咪也一直等我回家。”
寄养酒店为入住猫咪提供洗护服务。受访者 供图
上门喂养、保姆专车、寄养酒店
出行催生花式新业态
面向养宠人的出行需求，不少新业态正在生长。
“春节期间我就在周边走亲访友，都能当天来回，时间宽裕。”吴婷是杭州本地人，节前看到公寓群里总有同事询问，加上自己也有请人上门喂养的经历，她很快决定要做上门喂养的兼职。
目前，她在公寓内已接到十个春节订单。每天，她要给猫咪放粮、加水、铲屎，“内容很简单，但需要细心和耐心。”她说，怕生的猫要轻声动作，粘人的猫要多抚摸陪玩，还有些猫调皮，她也会帮忙打扫一下弄乱的房间。此外，她还接到了顺带喂鱼的个性需求。
“以前麻烦朋友上门帮忙，进小区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现在有了这种模式，希望给更多同事提供便利。”她表示，这次兼职的定价是市面上的一半，收入在一千元左右，准备给家里的主子添点好吃的零食。
如果有充足的预算，“保姆式专车”“度假式寄养酒店”等新概念已经有不少养宠人“尝鲜”。
2月6日晚9时，许莉的客户携带宠物狗，从杭州顺利抵达北京。“相比湖北河南，华东和京沪这一段还是幸运的。”她说。途中江苏段路面湿滑，车程有所延缓，但团队提前研判了沿途天气和路况，找到最佳出行时间，确保主人和宠物的体验不“打折”。
专车团队带宠物和主人共同出行。受访者 供图
她所在的“舒孚卡保姆专车”团队，在上海、深圳两地自营30余辆七座商务车，主打高端服务。“拼享单”起步价在600元，再加上每公里1.5元的运费；“独享单”是自营商务车，起步就要2000元，运费更是达到8.8元/公里。针对老幼病孕或对环境敏感的宠物，团队还有随车药品和专业医护，让旅途更加安全舒适。
“现在大众对情感抚慰动物越来越重视，尤其是90后、00后，愿意为更好的陪伴和出行感受买单。”她说，从2015年开启拓荒期，到2019年之后进入爆发期，团队由年运费百万元跃升至去年的月运费百万元，更是把业务延伸到日本和欧美。
春节前，团队的春节订单已经达到运力的90%，长三角占到近半业务量，“考虑到冰雪寒冷天气的影响，以及回程的运力需求，我们增加了多辆四驱商务车，已开启预约模式。”
远在东北老家，李庆打开寄养酒店发来的视频：眼前是一片落地窗，猫咪正在“阳光健身房”的滑梯和猫爬架上活动，四周一个个猫笼空间宽敞、卫生状态良好，新风系统正在工作，猫咪就像是在休闲度假。
寄养酒店按照猫咪性格和主人要求来安排它们出笼活动。受访者 供图
早在2月3日，李庆就为“毛孩子”办理了入住，还带来了它惯用的垫子和玩具，随后出差北京并返乡。“寄养的地方一定要放心，我前后跑了三家店对比，一眼就看上了那里。”他说，“店主很爱护猫咪，会带出来活动，对宠物比较友好，这是最重要的。”
杭州本质回应宠物酒店“95后”创始人张彦告诉记者，酒店共有45个猫笼，实行5000元包年的会员制。春节期间，会员不涨价，非会员要在88至138元不等的定价基础上涨价30元。预计酒店2月的盈利总额在7.4万元左右，比起日常每月约1.8万元有显著的提升。
“我自己有四只猫，当时觉得市面上的服务太差了，很多人不喜欢也不懂猫。”2022年，从互联网前端岗位辞职后的半年里，张彦跑了40家店做市场调查，发现淡季很多店的入住率并不高，决定向高端专业赛道发展。开业仅4个月，这家酒店已经吸引了6家加盟商。
他的互联网背景还在发挥作用，自主开发的小程序已经入驻了一批洗护队伍，能像打车平台一样调度订单，他还计划引入托运车辆和携宠入住酒店等更多合作资源，“寄养只是一个切入点，我希望做成有关出行的宠物服务一条龙。”
登飞机、上火车、坐大巴
Ta也是社会的一员
尽管有多样化的商业服务，春运的公共交通渠道，能否给“毛孩子”留出空间？
萧山国际机场进港部门工作人员正在运送到达的宠物。受访者 供图
事实上，王羽的首选方案就是时长最短的航空托运，但她发现从杭州回襄阳只有一趟班机，而相应航司暂停了宠物托运服务；备选方案是火车，但直达车也不接受宠物托运，从武汉中转的方案则会让全程超过20个小时。
一个半月里，她打了数十个电话咨询和确认。抱着“春节前可能恢复服务”的希望，她按照免疫政策要求提前20多天带焦糖打了狂犬疫苗，计划登机前72小时去办理免疫合格证，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但最终只能选择顺风车。
看价格，450元的车费是航空托运价格的一半、与火车托运价格持平，但王羽更倾向于公共交通托运——有固定机制，能减少沟通和偶发因素。“现在这些渠道的信息还比较难找，必须打电话请工作人员查询。”她希望未来运力资源更丰富、信息更可得，让养宠人的出行更加从容。
“目前，南航、海航、东航、国航等航司承接宠物托运业务，只要它们的航班安装了有氧舱，就能托运宠物。”萧山国际机场国内进港仓管队室主任王秉昶介绍。
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物流提货处，陆续有养宠人前来接走“毛孩子”。春运第一周，萧山机场进港宠物数量共97票，环比上周增长约30%。而在出港处，春运第一周共有154票宠物送往全国各地。
2月3日，汪女士在杭州汽车北站带宠物猫返回衢州过年。受访者 供图
其实，航空托运也有不确定因素，那就是天气。节前，一班从烟台飞往宁波的航班因为雨雪天气备降杭州，其中就有一只宠物。货主得知突发情况后，紧急联系始发站变更提货点，连夜从宁波赶来把宠物领走。
“那天我们工作人员直到凌晨两点才下班，”王秉昶对此印象深刻，“别看几小时的耽搁，对宠物状态的影响非常大，万一有意外，我们和主人都会很伤心。”他建议，货主要对航班和天气有所预判，也要随时关注行程变化。
这些年，航空托运的需求量在翻倍上涨，货主的个性化需求更多了。机场改造一处房间作为“宠物贵宾室”，用来照顾滞留的宠物。“机场比较偏远，很多货主一下子赶不过来，现在就算过夜也能放心了。”王秉昶说，随着需求增长，托运服务的时效不断提升、内容不断丰富。
对于中短途旅客而言，大巴也是不错的选择。
1月18日，广东省汽车客运站发布消息，广州公交集团推出三条携猫乘车客运线，分别前往三水、中山和东莞南城，乘客可购买相应的人宠同乘票。记者了解到，这项服务还在试行阶段，截至2月8日还没有旅客购票。
在浙江省内，许多大巴线路允许小型宠物作为货品随行。社交平台上，“杭州汽车北站带猫上车成功”的帖子引起了大量评论：“要过安检吗”“排泄怎么办” “要什么手续”……记者了解到，小型宠物按规定不能上车，但可以在纸箱或装置的限制下，放置在行李舱内随行。
“友好对待动物，也是社会文明的象征”，随着养宠规模和出行需求的提升，更多机制将在实践中完善起来。
（文中人物除王秉昶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