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诗 午夜磨砺 70年代 33x98

　　林散之的书法艺术具有非常鲜明的现代文化的特色，是现代意义的书法艺术，即“现代书法”。林散之作为一位集大成的书法家，他的书法艺术所取得的成就、价值与影响，仍然公认主要在于对传统书法艺术的继承、持续、揭扬和创新上，这一认识和判断有其合理之处，也为广大人士所接受。林散之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探索和实践活动完成了对传统书法的继承和转化，在传统书法艺术的基础上确立出其独特的书法艺术的审美特征和风格特色。但如果从另外的角度看，从现代文化、现代艺术的角度看，林散之在书法上的努力探索和实践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林散之可以看做是我国现代书法领域的先驱和开拓者，他在传统书法向现代书法转型的过程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将传统书法艺术推进到现代文化、现代书法的范畴中来。

　　林散之 毛泽东《清平乐 会昌》轴 纸本 草书 150厘米 360厘米 1970年代 江苏省美术馆藏

　　林散之书法艺术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一生不断地变化创新求变，是他积极主张变革、变新的结果。他曾经说，“审事物，无不变者。变者生之机，不变者死之途”、“时代不同，体制即随之而易，面目各殊，精神亦因之而别。其始有法，而终无法，无法即变也。无法而不离于法，又一变也。如蚕之吐丝、蜂之酿蜜，岂一朝一夕而变为丝与蜜者。颐养之深，酝酿之久，而始成功。由递变而非突变，突变则败矣”。林散之认为，相对于古人来说，书法艺术如果没有大胆的突破和积极变革，没有大胆的变化古法，形成深具自我个性特色和反映时代面貌的书法艺术是没有前途、没有艺术生命力的。林散之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学习、体悟，不断地变化，不断地推陈出新，才终臻于大成境地的出现。

　　林散之 毛泽东《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 句 轴 纸本 草书 97厘米 35.5厘米 1977年 南京博物院藏

　　任何文艺作品都是时代反映，我国一百多年来的社会的剧烈变革也必然为书法艺术创作带来新的精神要素、文化要素、审美要素，进而引发表现书法创作内容、方法、观念上的一系列变革，林散之在现代书法艺术范畴内致力于书法艺术的努力和实践活动，也充分反映出他敏锐的艺术直觉力和书法与时代、社会的深刻关系，积极变革的书法艺术也是社会不断进步、知识、思想不断出新的一种反映。现代书法的诞生是与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现代文化体系的出现、现代艺术的出现相适应的，当然，也和新的时代、新的思想、新的观念不可避免发生碰撞，这需要书法艺术家进行创造性的工作进行转化加以解决。不可否认，外在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的变化必然引发书法艺术一系列问题的产生，甚至是相当深刻的矛盾的产生，诸如传统与现代的剧烈对抗，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的矛盾冲突，创新与保守的矛盾对抗，都时时制约书法艺术的发展。尤其我国传统性非常强烈的书法艺术在现代一定程度内、一定范围内丧失了得以存在的传统社会文化条件和环境，在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宽阔的范围内面临种种的困惑、阻力、艰难和挑战。林散之处于这样特殊的历史时代，他的书法艺术中显然也经历了相当的压力和困惑，如何走出困局，找到发展的出路，也一直是林散之必须面临的理论问题和显示问题。通过他的天才般的体悟和创造性的推进，林散之终于走出低谷，迎来书法艺术的春天。现代文化、现代文明、现代艺术的精神为他带来新的曙光，从而使他的书法艺术呈现出相当鲜明的现代书法的艺术特色，而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书法艺术的继承和变革。

　　20世纪80年代林散之隶书《鲁迅诗》纸本横幅 135厘米 34厘米 江浦求雨山名人纪念馆藏

　　如果深入林散之书法艺术中所具有的现代书法的内涵和精神，剖析林散之书法艺术与现代艺术的关系，不能不对“现代文化”、“现代艺术”和“现代书法”的概念有所了解与认识，从中感受与领会林散之与现代书法艺术之间的关系与渊源。“现代文化”是与传统文化相对立的一个文化范畴，是促进社会整体和人的自身现代化的文化发展的一种形态和过程，具有现代性、多元性、开放性、价值性、超越性、创造性特点一种文化类型。“现代艺术”则是指十九世纪末期以来主张科学与理性、区别传统的各种艺术思潮和流派的总称，主张现代主义的艺术创作价值观，是在现代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后诞生的一种艺术类型，表达出个人与社会、自然、历史、文化极为复杂的关系以及主张对自我内在思想情感进行深层次地表现。“现代书法”是指区别于传统书法的一种书法类型，诞生于二十世纪，是由古典向现代转型过程中所进行的一种视觉艺术上的变革，中国书法的现代性来源于西方，启蒙者为王国维、梁启超、邓以蛰、林语堂、宗白华等人。而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受西方艺术理论、日本前卫墨象的影响，我国现代书法艺术进一步进入了发展的繁盛阶段，为传统书法艺术的发展拓展出新的发展空间。日本传统书法受杨守敬的影响，在二十世纪初开启出现代书法的路程，以致于杨守敬本人被尊称为“日本的现代书法之父”。在这样的现代文化语境、现代书法艺术语境下，林散之的书法艺术创作显然具有现代书法的特点，当然，他的这一现代书法艺术特点的出现，除外在文化环境的形成所造成的场域外，主要还是林散之在传统文化内部、尤其传统书法进行变革而带来的结果，他在现代书法领域所具有的意义与价值，应该可以看做是从古典到现代成功转型的代表和象征。

　　林散之作为我国“现代书法艺术”的先驱，其所具有的变革精神和现代人文意识，对于我国现代书法艺术的发展显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借鉴作用，值得加以进一步的思考和研究。

（赵启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