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刺客”榴莲大概是世界上评价最为两极的水果，虽然顶着“水果之王”的桂冠，但并不妨碍一半(甚至更多)的人厌恶其味道。

　　论探险精神，世界上第一个吃榴莲的远超第一个吃螃蟹的。虽然这位勇士是谁已经不可知，但在中国，这个人可能是郑和。

　　爱榴莲不一定要吃掉它，接受这种神奇水果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把它拍进影视剧。

这么香、那么臭——

“死前必吃”的人间美味

　　喜欢榴莲的小伙伴有福了!

　　随着“五一后或能实现榴莲自由”的话题登上热搜，数据显示，刚刚过去的一季度，约有3600多万个榴莲涌入我国，比去年同期整整多了2200多万个!

　　蔡澜写过一篇散文名为《“死前必食”清单》。作为知名的美食家，他在文中分门别类，列举了鱼、贝、菜、肉、果、豆、藻、谷等不同食物中最好吃的那一款。对这些美食，蔡澜说：“吃过之后，此生值矣，再也不必说死前要吃些什么，也不必忌讳‘死死声’，你已经不怕死了。”

　　都是什么美味能让蔡澜吃了后死而无憾呢?在“果”中，他毫无质疑、斩钉截铁地说“以榴莲称王”，不接受反驳!

　　蔡澜对榴莲是真爱，收入这篇文章的书名叫做《活着就要尽兴》，封面赫然就是他自己的漫像，抱着一大个破开的榴莲在大快朵颐——漫像人物的发型，是半个榴莲壳的造型。

　　当然，对于榴莲，也没必要上升到“死前必吃”这么沉重，做到“日常最爱”就可以了。2020年在我国进口量最大的新鲜水果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榴莲;2022年，新鲜榴莲的进口额更是几乎占到水果进口总额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小红书、朋友圈等阵营的精致顶流什么车厘子、牛油果、西番莲、山竹，在粗老笨重的榴莲面前，都得叫声大哥。

　　站在水果鄙视链顶端的榴莲，是所有人的神吗?显然不是!

　　不但不是，甚至还是很多人的地狱!

　　榴莲自由的喜讯传来，在超市、水果店或者家里闻到榴莲那独有的香臭结合味道的机会，将会大幅增加，妥妥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世界上总有些存在特别又极端，喜欢的人无比热爱，讨厌的人光听见名字就反胃。在水果界，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榴莲。

　　榴莲是香菜、臭豆腐、折耳根的进阶版，有人“宁愿选择‘榴莲’不放手”，有人觉得那味道跟鸡屎没有区别。而且榴莲的气味极具弥漫性，甚至可以做到一家买榴莲、全楼都呕吐，所以很多旅馆、火车站、飞机场等公共场所不准携带榴莲进入。

　　网络上有个话题就是《有些人表面光鲜，背地里却在吃榴莲!》，对不爱吃榴莲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居然能有人把这种东西放进嘴里：

　　“曾经以为螺蛳粉是最难吃的东西，直到闻到了榴莲”“我竟然没有爱吃榴莲的朋友，上辈子我是做了多少好事!”“老婆买了一个榴莲带回家，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卖房子”……

　　郁达夫在《南洋游记》中曾写道：榴莲有如臭乳酪与洋葱混合的臭气，又有类似松节油的香味，真是又臭又香又好吃。

　　能做到将唯物辩证法的矛盾对立如此和谐统一，得算是一个水果的最高修行了!

600年从“西洋”到餐桌——

榴莲走过的历史文化之路　　

　　有档综艺节目曾经出了一道题：榴莲并非中国原产，那么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吃榴莲的人是谁?

　　节目中给出的答案是明代航海家郑和。

　　还顺带解释了“榴莲”这个名字的来历：传说，郑和下西洋途中，带领的船队因淡水殆尽，不得不在南洋群岛靠岸。船员们发现岛上有一种奇怪的果子，虽然气味难闻，但吃起来却十分美味。郑和与众人一起品尝，并带了一些上船。待归国途中再过此地时，船员们又想起了那气味独特的奇异水果，忍不住下船找寻。有人问:“这种果子叫什么名字?”郑和见大家吃得上瘾，流连忘返，便随口答道:“榴莲。”

　　虽然这个明显带有“故事会”风格的谐音梗，可信性不是很强。但郑和船队与榴莲却是实打实有着密切联系。

　　郑和船队中，有一位绍兴人马欢，因为“通番语”，被选作郑和的副官。他记录了“郑和下西洋”这段历史最重要的一部史料——《瀛涯胜览》。将下西洋所经20国的风土、语言、气候、政治、物产、工艺、交易和野生动植物等状况做了详细记录。

　　《瀛涯胜览》中有这样的描述：“有一等臭果，番名‘赌尔焉’，如中国水鸡头样，长八九寸，皮生尖刺，熟则五六瓣裂开，若臭牛肉之臭，内有栗子大酥白肉十四五块，甚甜美好吃，中有子可炒吃，其味如栗。”“赌尔焉”在马来语中，意思是“带刺的果子”，考虑到榴莲的英文durian，那可不就是榴莲本莲吗?郑和七下西洋是在1405—1433年之间，几十年后，葡萄牙人麦哲伦率领的船队也开到了马六甲海峡，也在这里见识了榴莲。

　　与中国人对榴莲“若臭牛肉之臭”却又“甚甜美好吃”的辩证认识不同，西方人对待问题比较一根筋，榴莲的气味直接劝退了他们进一步尝试，他们对榴莲毫无好感，甚至将其视为当地人愚昧落后的标志。这种鄙夷的态度在随后的法国、英国、荷兰等殖民者身上轮番登场，3个世纪中一直没有改变。

　　1854年，英国博物学家阿尔弗雷德·华莱士到马来群岛游历，见到了这种神奇的果实，以及它的危害：它几乎每天、每个小时都会掉下来，偶尔经过树下的行人就会遭殃。如果榴莲恰好掉到了行人的头上，伤口简直非常惊人，尖刺会把血肉划开，血流如注。

　　在《马来群岛自然科学考察记》一书中，华莱士从一个科学家的角度客观记录了榴莲的口味：它的浓郁度、口味简直无法形容。浓浓的、黄油版的芥末味，配上一点杏仁味，又混合了类似于奶油奶酪、洋葱酱、棕色雪莉酒以及其他的味道……它不是酸的，也不是甜的，不算多汁，但是大家都觉得榴莲已经足够完美，不需要这些形容词了。

　　他直接说：吃得越多你就越停不下来，事实上，吃一次榴莲，我这次东渡也是值了!

　　天生味道奇臭的榴莲成功道路充满坎坷，它花了600多年才从江湖走到庙堂，这样看来卖得这么贵也是有道理的。

爱榴莲的另一种方式——

性格鲜明的意象密钥

　　2000年，香港导演陈果拍摄了一部现实题材的文艺影片《榴莲飘飘》。影片荣获了次年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当时还未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秦海璐荣膺金马影后。

《榴莲飘飘》剧照

　　这是榴莲在电影中占据的最大C位，不仅出现在片名中，还是影片最重要的意象。

　　电影里的榴莲共有5次出镜：混混被人用榴莲从背后袭头;混混借偷渡女孩阿芬家的刀，在路边吃起榴莲;阿芬的爸爸买了一个榴莲，全家人深感好奇;阿芬从深圳寄来榴莲，小燕和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打开，在烟火绚烂的夜里静静地品尝;小燕发觉留在冰箱里给父母吃的榴莲他们没动，她孤独而安静地吃下。

　　榴莲在影片中既是凶器，又是美味水果。它像是女主角小燕的化身，外表坚硬，内心柔软;也像是生活本身，既臭又香，或许这才是真相。

　　《热带雨》是新加坡导演陈哲艺2019年执导拍摄的长片，讲述了一位中年女教师与男学生的暧昧感情。影片获得第三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费穆荣誉最佳影片奖。

　　榴莲在影片中充当着“禁果”的角色，也是新加坡与马来西亚最好的符号指代。榴莲在爱人眼中满溢着最诱人的香味，在旁人眼中则散发着不可接受的臭味。这样的矛盾特征，与师生恋情的道德与本能的矛盾完全吻合。果肉之外坚硬的刺，则将这隐蔽的柔软的情感赋予了强烈的危险色彩。大雨中，两人教室里分享榴莲的吮指声音，是雨季中最原始的情感欲望表达。

　　陈哲艺说：榴莲在东南亚是很有象征性的水果，很多人觉得它臭气熏天，但我觉得它香味扑鼻。他特意要求摄影师，“要通过几个镜头把榴莲的味道拍出来。”

　　当然，影视剧里的榴莲也并不都肩负着这么重要的指代与象征意义，有时候单纯就是表明它香臭兼具的独特禀赋。梁家辉主演的《追龙2》里，悍匪龙志强是贼王，吃水果也要吃“果王”榴莲，并逼兄弟们都吃，只有榴莲这么霸道的气味才能代表自己的霸气。

《追龙2》剧照

　　《家有儿女》中，刘梅买回两盒榴莲，夏东海刘星小雨齐声说“真臭啊”，小雪则喊着“真香啊”，结果是三个“男子汉”出去打篮球，母女俩在家独享美味。

　　——这也是榴莲怪现象之一，通常都是女士爱吃男士厌恶。所以作为男士，爱她就给她买榴莲吧;恨她，也给她买榴莲吧!

记者:李雪萌

编辑:张钰

校对:苏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