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越（北京印刷学院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肖倩（通讯作者）（北京印刷学院出版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来源：《青年记者》2023年第13期

2022年是许多00后走出大学校园进入社会和职场的第一年，他们的职业选择和职场表现受到了诸多媒体的关注。微博上关于“00后整顿职场”的话题阅读总量超过了8亿，“整顿职场”“拒绝‘画饼’”“反PUA”“任性裸辞”等描述成为社交媒体环境中伴随00后员工的常见标签。这些话语标签虽然帮助人们更加高效快速地认识了这一群体，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消弭了个体和语境差异[1]，造成了大众对00后劳动者的刻板印象。同时，这种戏谑性的片面评价和刻板印象还会影响00后群体对自身的形象感知，不利于青年群体培养、确立劳动认同感和正确的劳动价值观。然而，青年一代作为互联网中最活跃、社会成员中最积极的构成群体，他们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如劳动价值观的认识，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稳定和未来走向[2]，因此主流媒体对于青年群体的形象塑造和价值引领有重要意义。

纵观当今主流媒体对青年媒介形象的塑造，仍然存在着建构的单向性和效果的统一性等特点[3]。而中国青年报作为一家以青年为主要读者、极具影响力的主流媒体，对青年话题始终保持密切关注，并坚持从不同视角对此类话题进行立体化的剖析与解读，力图建构更客观全面的话语表达。自2021年起，中国青年报针对00后初入职场的话题展开了诸多报道，本文通过分析这些报道文本探究其对00后员工的话语建构方式，为其他媒体进行青年相关报道提供参考。

研究设计

本文将中国青年报对00后员工的新闻报道作为研究对象。考虑到第一批00后大部分是2022年离开校园进入职场的，相关报道是从2021年开始出现并于2022年逐渐增多的，因此，笔者以“00后”为关键词，搜索了中国青年报从2021年1月1日到2022年12月31日的所有报道，并人工筛选有关“职场”“就业”①的新闻，通过剔除重复和相关性低的文章，最终得到20篇报道，共计33403字。

本文采用文本分析和话语分析两种方法展开研究。话语不仅是现实的表征，同时也在建构现实[4]。本研究将借助Nvivo12质性分析软件，从话语主体的角度，对报道文本进行逐级编码，并根据文本的内容属性归纳类属、总结规律，以探究中国青年报分别是从哪些话语主体的视角建构对00后员工的话语表达，这些话语主体又是从哪些方面对00后员工的职场表现作出解读，进而分析这种客观全面的话语建构方式是如何传达出新闻生产者的意图倾向并作用于社会现实的。

中国青年报

报道00后员工的话语模式

费尔克拉夫认为，任何文本和话语本质上都是互文的，都是由现有文本和不同的文本类型组成的[5]。这一特点同样适用于新闻报道，媒体会选择与自己的写作内容和目的相适应的文本和话语进行引用[6]，引用谁的话语、如何引用都可以巧妙地表达媒体的观点和立场[7]。中国青年报在对00后员工相关话题进行报道时就引用了多方话语观点，分别可以概括为“他人话语”和“自我话语”。除了对不同主体话语的描述和引用，中国青年报还在报道中融入了“媒体话语”，即在报道中以第一人称视角直接输出的对所报道事件的观点和见解。这些不同来源的想法相互关联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新闻生产者的写作立场和意义表达。

（一）他人话语

在中国青年报对00后员工的报道中，“他人话语”来源广泛，包括60后演员、企业家、纪录片导演、大学教授、研究员等，其内容主要包括“态度倾向”“经历阐述”“发展建议”三方面。引用不同来源的他人话语不仅可以维护报道的客观性，还能够通过对引语的考察了解媒体对报道事件所持的立场[8]。

1.态度倾向。报道引用了不同年龄阶段群体对00后员工及其职场表现的态度表述，其中正面的态度表述居多，其次是偏中性的态度倾向。前者的话语主体认为00后在职场上不刻意讨好是一种坚持原则、拥有更强自主性的体现。此外，与前几代相比，00后更会观察社会和时代潮流，他们视野开阔，能够主动地搜寻和分享经验，并用以提高自己。同时，00后还拥有较强的学习能力，对新环境和新技术都能快速适应，这些优秀品质在工作中都将发挥很大作用。而偏中性的这部分话语，其主体则认为00后的职场表现可能过于“生猛”，但也认为这股“冲劲”能给职场带来一种新风气。

2.经历阐述。在这一类话语表述中，来自其他各年龄阶段的话语主体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表示“刻板印象”并非仅仅针对00后，在他们年轻时也被贴上过“得过且过”“吃不了苦”的标签，类似的代际标签还会伴随着每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此外，“反抗精神”也非00后专有，虽然人们对上一代的职场印象主要是安分老实，认为他们维护职场秩序是天然本分，但这代人中也有些话语主体结合自己或他人的经历讲述了他们与职场不公抗争的故事。这些话语都隐含了一个观点即简单地标签化某个年龄阶段的群体是有失客观的，这种做法所带来的影响，也在媒体话语中被概括为“失焦的问题”[9]。

3.发展建议。由于报道选取的他人话语主体大多为社会成功人士或某行业的权威人士，因此他们中有的也会结合自身对行业及环境的认识给予00后一些建议。他们通常认为年轻人不要过于理想化，只有认清现实准确把握自我，才能为今后的发展打开通路。

（二）自我话语

中国青年报在进行青年相关报道时也十分重视青年自身的话语表达，有时候还会采用问卷调查和访谈的形式，努力将青年的奋斗经历和想法完整地呈现出来。2021年9月，中国青年报·中青校媒面向全国各地大学生发起了一项关于就业的调查，回收了2700份有效问卷。2022年6月，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对2072名受访者进行了关于00后的调查。这两次调查共产出了5篇关于00后就业的相关报道，集中展现了00后群体在此类话题上的“自我话语”，主要内容涵盖“就业观念”“个人经历”和“看法评价”三方面。

1.就业观念。在调查和访谈的基础上，报道展示了若干00后受访者关于职业选择的参考因素、心仪的工作城市、对理想工作的要求、近几年的职业规划等诸多方面的内容。这些自我话语显示，00后在求职时最看重的是工作的价值感、成长空间、挑战性、参与度等因素，也有部分受访者表示个人兴趣和创造性也十分重要，薪资和稳定性等问题则不是他们首要的考虑因素。从这些自我话语中可以看出，新一代青年群体的就业观念正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发生变化。

2.个人经历。由于00后进入职场的时间还不长，因此，相关报道中仅有的关于他们工作经历的描述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为展现00后的职场表现和工作态度提供了更多依据。在00后论及个人经历的自我话语中，一部分是述说他们求职中遇到的困难，另一部分是对他们丰富实习经历的描述，即便00后毕业进入职场的时间不长，但有部分学生在大学阶段就积极地寻找实习和自我提升的机会，他们结合兴趣爱好和价值追求不断寻找适合自己的行业和岗位，这部分话语为展现00后员工正面积极的媒介形象提供了鲜活的事例。

3.看法评价。自2021年以来，“00后整顿职场”等话题和标签在社交网络上得到广泛传播，中国青年报在收集不同年龄段群体针对这些标签看法的同时，也没有忽视00后自身对此的态度和评价。这部分自我话语的主体认为此类标签虽然反映了一定的事实，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在戏谑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的诉求。

（三）媒体话语

相较于对不同主体话语的引用，媒体自身对社会现象的评价和辨析更能够对读者产生直接效用。在他人话语和自我话语的基础上，中国青年报也从媒体话语的角度，对00后员工的相关话题进行了阐释和解读，主要内容涉及“现象评价”“原因探析”“做法建议”和“现实思考”四方面。

1.现象评价。针对社会和网络对00后员工构建的诸多话语标签和刻板印象，中国青年报在报道中给出的评价往往持辩证思考和为青年正名的态度，认为他们的诸多表现实则体现了其职场价值观和对透明平等的职场环境的追求。此外，报道还通过媒体话语针对“××后”这种说法本身提出了批判性反思，指出用年龄来划分群体会忽略个体在性格、能力上的差异[10]。

2.原因探析。针对“00后整顿职场”“00后仲裁侠”诸如此类的话语标签为何会引起追捧和热议，中国青年报在媒体话语中也给予了深层次的原因探析。话语指出，这类标签实际上反映了各年龄段员工群体对公平职场环境的渴望，只不过“职场老人”受制于生活压力，而无所牵挂的00后就成为与不公平的职场规则作斗争的代表。

3.做法建议。除了对热议话题进行评价和原因分析，中国青年报还对00后员工和用人单位提出了建议。建议也主要站在了辩证的角度，提醒00后员工要积极适应环境，注意表达诉求的方式，也提醒用人单位要重视前者的需求和意见。

4.现实思考。中国青年报在建构媒体话语的同时，还会就一些问题引出现实思考。例如，有记者在报道中指出：永远年轻的不是“××后”，而是每个时代那批20多岁的年轻人，他们敢于表达自己的独特见解，向不合理的职场规则奋勇抗争[11]。正如上文所述，“00后整顿职场”标签的出现不仅代表了00后也代表了公众对职场平等环境的追求，同时反映了职场不公仍然存在的现实。

经验和启示

中国青年报对00后员工的话语建构视角和模式在青年话题的报道上所带来的经验和启示，可总结为以下三点。

（一）利用互文性建构多方话语引导青年价值观

如前文所述，在新闻话语中互文性是极其重要的策略。通过引入适配的信息源及引述话语等互文特征，可以凸显报道的内容与主题[12]。中国青年报在对00后员工的报道中就融合了多方观点，实现了互文性的构建。其通过采访不同年龄段、不同工作背景和生活阅历的对象，如“自我话语”中的00后毕业生、00后员工，以及“他人话语”中的职场老员工、企业家、大学教授、研究员等，展示他们对00后员工职场表现和被热议的话语标签的看法，并从多方视角向青年群体提出求职和发展的建议。无论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建议00后要脚踏实地，还是用具体鲜活的案例展现这群年轻人正在如何为自己的未来努力，都对引导当代青年的劳动价值观和劳动认同感大有裨益。

（二）辩证视角解读青年话题消除刻板印象

综观当代青年媒介形象的他塑和自塑现状，传统主流媒体报道中的中青年形象往往呈现正面性、积极性和严肃性的特点，而自媒体环境中青年自塑的形象则呈现娱乐性和闲散性的特征[13]。要想帮助公众更加客观地认识青年群体，则需要更加辩证全面的话语建构和形象塑造。中国青年报坚持对青年话题进行辩证分析。针对饱受争议的“00后整顿职场”话题，其在呈现“他人话语”时，除了展示“他者”对00后职场表现的正面评价，也反映了他们偏中性的态度倾向。“媒体话语”在肯定00后“不妥协”“勇于抗争”行为的同时，也强调了努力适应环境，合理表达诉求、避免太过偏激的重要性。上述辩证的话语更有利于消除公众对00后的刻板印象，为青年形象正名。

（三）重视青年维权报道引发社会思考

随着当代青年自主意识的提升，其权利意识也在增强。中国青年报就非常重视对青年维权事例的报道。在有关00后员工报道的“媒体话语”中，该报对“00后仲裁侠”话语标签流行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在赞扬00后群体勇于拿起仲裁武器面对职场不公的同时，也指出不合理的职场规则目前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实，以及职场老人“敢怒不敢言”的社会心理。

结  语

中国青年报作为一家以青年为主要读者、颇具影响力的主流媒体，其对00后员工的话语建构方式，为国内诸多媒体进行00后乃至青年话题的报道提供了范本和指引，同时彰显了主流媒体的社会责任与担当。国内媒体在进行此类相关话题的报道时需要以更多元思辨的话语视角，在建构全面客观的青年形象的同时，更好地引领青年价值观。

【本文为2021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国共产党百年新闻出版政策变迁与研究范式创新”（编号：21YJC860010）阶段性成果】

本文引用格式参考：

卢越,肖倩.主流媒体对00后员工的话语建构探析——以中国青年报为例[J],2023(13):7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