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工人运动的开展极大推动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进程。学术界高度重视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2023年度主要集中在地方工人运动、工人运动领导人物、工人动员策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以及马克思主义在工人阶级中的传播和话语宣传等方面，具有研究成果丰硕且视角新颖、覆盖面广，以及注重阐发历史经验与当代启示等特点，但也存在一些薄弱之处，应该进一步拓展研究内容、加强史料挖掘、创新研究范式。

地方工人运动史研究方兴未艾

较长时间以来，地方工人运动史始终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2023年度除中国工运研究所编《中国工人运动一百年大事记（1921年7月—2021年7月）》等少数整体性成果外，主要为地方工运史研究，集中在以下几个领域。

1.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

2022年是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一百周年，学术界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形成了一批研究成果，其中较多成果延迟至2023年度发表（出版）。据知网检索得知，2023年中国工人运动史相关学术论文共91篇，其中涉及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达到19篇，主要围绕安源工人运动的历史考察、中共安源支部的建设研究、安源革命精神研究、历史经验与现实启示研究，以及与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秋收起义、井冈山斗争之间的关联等，堪称近年来最为系统全面的研究，在进一步丰富中国工人运动史和中共党史研究的同时，也为其他地方工运史的研究提供了研究范式参考。

2.上海工人运动史研究

学术界关于上海工人运动史的研究主要围绕两个方面：一是行业工人运动史研究。上海租界公交工人运动是近代上海工人运动的一个缩影，李沛霖的《全面抗战前上海租界公交工人运动研究》一文通过对公交工人运动的概况与成效分析，展现了近代上海工人运动的动态演进以及曲折发展，认为上海工人运动发生的原因主要体现在工资、待遇、就业以及人格四个方面，展现出“上海工人运动在中共领导下具有坚韧性，在中共组织下具有能动性以及在职工团体的推动下具有互助性。”二是工会史研究。上海机器工会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成立的第一个工会，是近代中国工人运动史上意义重大的标志性事件。袁胜洲的《上海机器工会的成立经过、影响及启示》一文梳理了上海机器工会成立的经过，高度评价其历史影响，认为上海机器工会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工人运动发展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并得出“工人运动必须有工人阶级政党的正确领导和科学理论指导，工人阶级只有组织起来才有力量，工会是社会主义国家政权的重要社会支柱”的历史启示。

3.京汉铁路工人运动研究

2023年是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一百周年，学术界高度评价京汉铁路大罢工的历史意义。师永伟的《1923年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历史意义》一文认为，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标志着中国工人运动已由改善待遇的经济斗争转化为争取自由的政治斗争。梁家贵等在《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百年回顾与启示》中认为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进一步激发了全国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增强了工人凝聚力；进一步壮大了全国革命声势；进一步促进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黄仂的《安源京汉两地工人二七前后的团结共进与历史意义》则从安源、京汉两地工人运动团结共进的角度阐述了京汉两次工人罢工的历史意义，认为“安源京汉两地工人运动共同推进了南北工人团体的大团结大联合，两地工运斗争直接促成中国工人阶级由自在阶级向自为阶级的积极转变，使国民党转变了对共产党的立场看法，同时培养了一批政治坚定的工人领袖”。王武在《“二七”精神新探》一文中阐述了“二七”精神的内涵，即“坚定理想信念，践行求真务实；牢记初心使命，发扬集体精神；勇担革命先锋，总结经验教训；忠于党和人民，追求自由解放”。

此外，崔跃峰的《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与中共组织力的展开》一文分析了京汉铁路工人运动的阻碍因素，认为“党员人数少且缺乏工运经验、活动经费不足、工人总体上觉悟不高以及帮会旧势力和当局的阻挠”等均是京汉铁路工人运动前期面临的最大阻碍。马骥的《京汉铁路工人运动的历史启示》一文指出：“坚持党的领导是根本保证、发展工人阶级先进性是中国工运事业发展的战略任务、发挥工会组织作用是前提基础、敢于斗争和善于斗争是精神力量。”

4.开滦五矿工人运动研究

李小东、卢惠的《近代开滦煤矿工人生存状况探析》一文分析了开滦五矿工人群体的生存状况，认为开滦煤矿是洋务运动中较早开办的民用企业，吸纳了大量失业农民、手工业者等社会底层群体，由于井下作业事故频发、食宿条件差，工人群体多以神明和天主教为精神寄托，缺乏革命意识和阶级意识。卢惠的学位论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开滦煤矿工人运动研究（1921-1924）》梳理了中国共产党领导开滦五矿工人运动的实践途径，包括“以工人刊物为媒介，以图书馆及大同社为阵地，指导建立党团组织并建立补习社，联合五矿罢工的同时号召全国援助并积极开展请愿活动”。赵雪、蔡建忠的《社会舆论视角下1922年开滦五矿大罢工始末考》一文从社会舆论的研究视角分析了开滦五矿大罢工胜利的原因，即“工人阶级先是在舆论中营造了罢工氛围，虽然资本家也利用舆论干扰了罢工进程，但社会各界纷纷在舆论中声援工人，于是工人阶级开始在报刊媒介中占据舆论优势，并起到了正面作用，最后在舆论导向中罢工结束”。

5.其他地方工人运动史研究 

主要成果如武汉市部工会编《武汉工人运动100年：1921—2022》、辽宁省总工会编著《辽宁工人运动大事记》、《江西工人运动简史》编委会编《江西工人运动简史》。此外，还有部分学术论文也涉及地方工人运动研究，如李琮的《粤汉铁路工人运动》、杨杰的《从自在到自觉：红军长征对贵州工人运动的影响》等。 

工人运动史其他研究领域异彩纷呈

1.关于早期工人运动领导人研究

毛泽东领导工人运动研究，主要有刘筱茜的《毛泽东与湖南劳工运动》，丁桂馨、景璇的《毛泽东工运思想的唯物辩证法特征及其当代价值》。周恩来领导工人运动研究，主要有刘旭的《周恩来与第二次东征后的汕头工人运动》。李大钊领导工人运动研究，主要有崔萌、陈洪友的《李大钊与中国早期工人运动探析》。刘少奇领导工人运动研究，主要有彭明建、刘新庆的《刘少奇与安源路矿工人运动》。此外，学术界还就其他工人运动先驱展开了研究，主要有：朱军、赵琳的《郭恒祥：青岛铁路工人运动的先驱》，石绍庆的《邓发与延安时期的工人运动》，徐国前、陈华俊的《中共津浦铁路特派员王振翼》等。

2.关于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研究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是中国共产党成立的第一个公开领导工人运动的组织机构，本年度主要研究成果有：石绍庆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与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巴志鹏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成立背景及历史贡献》等。

3.关于马克思主义在工人运动中的话语传播与宣传实践研究

马克思主义在地方工运的传播研究，主要有商建辉、朱家琪的《跨越知识壁垒：中共建党前后对工农的马克思主义传播研究》。

关于中共领导工人运动的宣传策略研究，主要有：于小惠的学位论文《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工人运动的宣传工作研究》，高璐的《从知识分子到工人群体：共产党早期组织报刊“跨阶级”传播话语策略与宣传实践》，肖剑忠、芮永康的《建党初期中共领导工人运动的宣传策略探析——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为例》等。

4.关于工人运动的动员机制研究

主要有：徐应娜的《天津党组织对早期产业工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彭志翔的《从纸上到街头：工人是如何“运动”起来的——基于“五四”后〈晨报〉和〈民国日报〉的媒介学考察》，袁转、方前移的《建党初期工人报刊的办报特点及其历史作用的窥探》，刘汉峰、盛文德的《从〈工人周刊〉出版管窥建党初期北方工人运动的若干特点》、张沙、鲍中义的《长征时期中国共产党对贵州工人的动员策略及影响》，朱文哲、李世林《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的八小时工作制主张与革命动员》、亓冠华的学位论文《中共东北党组织早期对工人动员的考察》等。

此外，李玉蓉的论文研究了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马聪、陈泽涵的论文研究了中共早期广州劳动立法及其当代价值，张龙平的论文则以重庆“八六”劳协事件为例，探讨了国共工运控制权之争。

2023年度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简评

2023年度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有以下特点：

研究成果丰硕且视角较为新颖、研究覆盖面广。2023年度中国工人运动研究成果数量可观且研究视角新颖，研究涵盖面广泛，形成了较为全面系统的研究，涉及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工人运动动员研究、工人运动人物研究、历史经验和现实启示等，为进一步深化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学术基础、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学术参考。

注重阐发历史经验和当代启示。据中国知网检索得知，2023年度91篇关于工人运动史研究论文中，有32篇研究论文论述了其当代价值与现实启示，如毛泽东工运思想的当代价值研究、中共领导汉冶萍工人运动历史启示的研究、中共在工人群体中开展思想政治工作的当代启示研究以及中共领导建立工人俱乐部并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经验和当代启示等，在进一步深化该领域研究的同时，也为新时代工运事业和工会工作开展提供了指导和借鉴作用。

2023年度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的不足之处：

研究内容存在一定局限性。从时间跨度来看，学术界相关研究多集中于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至京汉铁路“二七”惨案的发生这一时间段，但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不应仅局限于这一时期，也不应局限于狭义上的“罢工”运动研究。

从人物研究来看，多集中于中共主要领导人研究，例如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或是聚焦于工人运动先驱人物研究，比如林祥谦、郭恒祥、邓发等，缺少对“铁路密查员”“中共特派员”等人物历史作用的考察与分析。

从地方工运研究来看，目前学术界主要聚焦于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等几次较为重要的工人运动研究，缺少全方位、多角度的研究。

此外，考察近代中国的工人运动不难发现，存在相互支援、声援的现象，但目前研究多专注于个体分析，对不同工人运动之间的关联研究较少，难以展现当时在全国范围内掀起的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高潮的全貌。

资料及史料应用有待更新。对于部分工运事件及其相关研究缺乏一定的史料积累，导致研究存在一定重复性以及资料运用匮乏等不足。此外，部分相关史料散落，缺乏系统性的整理和汇编，加之一些重要的历史档案、资料受到保护，研究者难以全面接触，导致研究受限。

研究范式创新不足。研究的方法和视角同质化。部分研究多采取既有研究的范式，重复使用相似的理论框架和方法论，即先对工运事件的发生过程进行全面梳理概括，进而总结中国共产党对工人群体的动员、宣传方式以及工人运动的历史经验与当代启示，缺乏创新性。缺乏跨学科研究视角，使得工人运动的复杂性和多维性没有得到充分展现。研究者之间缺乏充分的学术交流和合作，使得相似的题目和问题被反复探讨，从而限制了研究的广度和深度。

深化中国工人运动史研究的几点建议

进一步拓展研究内容。进一步拓宽研究的时间线，将之放在更为宏阔的历史背景之中研究中国工人运动，探究工人群体如何在中国共产党带领下“打破旧世界”的同时，也可以加强探究工人阶级是如何进行新中国建设的。

进一步拓宽研究内容，即重视近代中国工人运动成功的经验归纳，也要加强失败教训的反思。这样，一方面可以更深刻理解革命的来之不易，另一方面以史为鉴，为今后工会工作以及现代工运事业发展提供一定参考。

进一步加强国际比较视野研究，将中国工人运动放在国际背景下进行比较研究，分析不同国家工人运动的特点、路径及其对中国工人运动的影响和启示，进而更加深刻领会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人运动的独特性和普遍性。

进一步加强史料挖掘。开展实地调查、口述等方式，扩大一手资料搜集范围，从而加强关于中国工人运动的背景研究。

搜集整理国外相关文献，既可补充史料的不足，也可以窥探当时帝国主义对于中国革命的反应及对策，以期进一步深化中国工人运动的全面性研究。

进一步创新研究范式。融入社会文化、性别、环境、地缘等多重视角和因素，探讨工人运动是如何在多种社会关系和文化背景中形成与发展的。同时，在研究方法上，将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媒介学和历史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方法和理论视角融合起来，同时结合比较研究的方式，寻找不同工人运动之间的共性与个性，在更为宏阔的历史背景以及不同革命语境中运用不同的学科研究方法，对工人运动进行更为深入的分析。

（作者：杨雨晨 梁家贵；单位：阜阳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共产党工人运动记忆史整理与研究1921—1956”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