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闷热潮湿，耳边只能听到窸窣的虫鸣声和头顶飞机不时划过的轰鸣声。沿着海南东寨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栈道往深处走，能看到一处200多平方米的苗圃，里面种植着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红榄李。每到5月，这里的绿树顶端会绽放出艳丽的红花，远看似一片红云。然而，2014年红榄李在国内一度仅存14株。

十年间，从14株到2300多株，红榄李的“起死回生”离不开一个人——67岁的海南东寨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退休职工王式军。

1981年，王式军退伍后加入东寨港保护区，成为第一批拓荒人。那时，保护区刚成立，首要任务是对保护区及海南岛红树林分布情况进行摸查。在陵水大墩村调查过程中，王式军偶然看见了一棵开满红花的树，后来经过专家鉴定为红榄李。“那是我见过最红的红树花。”直到今天，王式军想起那片灿烂的红，仍双眼发亮。

2014年10月，中国红树林保育联盟(CMCN)发布的《中国濒危红树植物红榄李调查报告》显示，红榄李在国内仅剩14株，且均处于老化或退化阶段，基本无幼苗。红榄李一下子成了珍稀濒危植物、红树植物中的“大熊猫”。

“几十年前调查的时候还有四、五百棵，怎么现在只剩这么少了呢？”王式军下决心自己培育红榄李。从陵水收集了100多粒种子后，王式军在自家阳台上开始了尝试。两个月后，16株幼苗破土发芽。然而七八月海南天气炎热，加之幼苗在泡沫箱里不透气，最后竟只剩下了一株存活。王式军赶忙把这一株独苗移栽到苗圃中，细心呵护，最终有200多株幼苗慢慢成长起来。

2014年，超强台风威马逊突然来袭，让王式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红榄李的幼苗脆弱，有的不足一公分，台风带来的污泥埋住了大部分的苗，需要及时清理。“如果用水直接对着清洗，苗很可能被冲走了，我只能跪在地上，用棉花球蘸水一点一点将它擦干净，半个多月才擦完。”

2015年妻子突发疾病，王式军只能在医院、苗圃两头奔忙，“那时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如果长时间离开苗圃，保护措施不到位，一个礼拜回来，苗可能就都没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目前，已有超过20亩、2300多株的红榄李在东寨港存活下来。“红树林有20科36种，少了其中一个物种，基因库就不完整了。我要为国家和子孙后代留下这个物种。”信念支撑着王式军。

现在每天早上，王式军都会头戴草帽、脚踩胶鞋，准时来到苗圃，拿着水壶喷水，一株一株幼苗挨个观察。“红榄李之所以数量少，是因为天敌多、培育难度大。”正说着，王式军用手把叶片上的一条小虫抓起来。“红榄李很脆弱，不能使用杀虫剂。而且和陆地植物不同，潮间带植物每天都要经历潮涨潮落，打的药很快就会被冲走。”

在苗圃里，还有两个单独摆放的培育箱。培育箱用塑料水管搭建而成，四周围着一圈纱网，顶上盖着网制的盖子。掀开盖子，箱子里躺着一万多粒种子，仔细看能发现已有几粒率先冒芽。“幼苗放在网箱里，种子涨潮时上浮，就能被拦住，还能防止螃蟹、海蛙、石磺等天敌的破坏。”

红树林难繁育的原因主要在于空壳率高、树种败育、发芽率低。经过十年探索，王式军已经摸索出红榄李的发芽规律。“今年的一大突破就是让红榄李发芽时间从54天缩小到21天。”王式军兴奋地说，“这个突破很关键，种子泡在水里时间久很容易烂，发芽期变短意味着发芽率就会变高。”

虽然红榄李数量已经变多，但下一步的培育种植仍困难重重，面临着场地、人员、资金等短缺的现实问题。“希望有更多人关注红榄李，加入红榄李培育队伍中，让这个物种可以摆脱‘濒危’的帽子。”未来，王式军希望在海口打造首个红榄李湿地公园，让记忆中的红树花再次开遍海南。

新江苏·中国江苏网记者 徐春晖 柏丽娟/文 吴家俊 高波/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