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见高朋异域来
——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参观“T抽象·风雨霜凝2023锦都”感赋
蒋力余
口之于味,有同嗜焉;目之于色,有同美焉。美是人类的终极追求,审美虽有差异性,但更多的具有共同性。艺术境界主于美,高境界的艺术创造,可以超越种族,超越国界,超越时代,从深层次唤起审美者的情感共鸣。满族同胞中有一位艺术大家,叫霜凝(唐双宁)先生,他的“T抽象·风雨霜凝2023锦都”于2023年4月3日在北京锦都艺术中心拉开帷幕,为广大审美者奉献了一席视觉的盛宴。于4月22日上午迎来一位远方的知音——法国前总理多米尼克·加卢佐·德维尔潘先生,艺术家与客人相见甚欢,宾主虽不能直接对话,通过翻译交流,从欢悦的神情中感知到这两位先生享受到了艺美的愉悦,德维尔潘对霜凝的创作予以高度评价。两位先生的深度交流,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方关于文化的对话,也是两位隐逸之士的对话,自然具有典型性的意义。两位先生可以视为功业大成之后的隐者,或隐于旅游,或隐于艺术。
在人一生中莫大的幸福是能遇到能进行心灵对话的知音。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说:“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人们常说:“万两黄金容易得,世间知己最难求”,信然!生命个体之间进行心灵对话是很不容易的,需要缘分,需要双方的综合素养,还有交流的勇气。在同一行业交流不易,跨界交流、在不同的种族和国度之间交流更难。艺术审美是可以跨越空间和时间的,从天空中俯视,所有的道路是相通的,真是“条条道路通罗马”。“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千百年来脍炙人口。伯牙是晋国的上大夫,春秋时期著名的琴师,有“琴仙”之誉。而钟子期是楚国汉阳(今湖北省武汉市蔡甸区集贤村)人,相传是一个戴斗笠、披蓑衣、背扁担、拿板斧的樵夫,而钟子期竟能领略伯牙琴曲“志在高山”“志在流水”的艺术意境,于是结为知遇,子期既没,伯牙终身不复鼓琴。这个故事传了千百年,而我认为这是后世士子们
画家霜凝和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
编造的期盼遇到知音的神话,钟子期的身份值得怀疑。如果这故事是真的,那子期真是地道的樵夫吗?非也。艺术创作难,审美亦难,子期应是一位精通音乐审美的隐者,如果他没有深厚的专业修养,没有超一流的综合审美能力,是无论如何听不懂伯牙的琴曲意境的,即使听懂了也无法用语言进行描述的。苏轼在《石钟山记》中描写自己夜泊绝壁之下探索山名的由来,说了一句话很客观:“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了解事物的本质特征困难,把所知事物之特征准确的描述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把钟子期说成是地道的没有文化的樵夫,这是神化子期的审美判断力,故事的可信度不高。当然,这个故事很美好,告诉人们明白知音重要、知音难觅的道理。
钟子期应该是一位学识渊博、精于鉴赏的隐者,他很可能是归隐于山野的审美奇才,故而他们的对话留下了千古佳话。请你不要轻视中国古代的隐者,不要轻视中国的隐逸文化。隐士大多是具有大学问、大智慧、大才能的超世奇才,他们彻悟人生,醉心烟霞,高蹈尘世。为周王朝立下丰功伟绩的姜子牙是隐者,培养苏秦、张仪等大批英才的鬼谷子先生是隐者,命张良拾履、授其兵法而成大业的黄石公是隐者。诸葛亮隐居南阳,谢安隐于东山,都曾立下盖世之功。隐者大致分三类:一类是先隐后仕;二类是先仕后隐;三类是终身归隐。最理想的是先仕后隐,用李白的诗来说:“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范蠡、张良是典范。隐逸文化的内涵是极为丰富的,并有积极意义,成功归隐有利于社会的和谐进步。
笔者无意将时贤轻拟古人,但认为功成身退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这是老有所为、老有所养的一种很好的形式。霜凝先生为“光大”集团的振兴曾作出卓越贡献,而今华丽转身成为著名艺术家,作为当代的一位隐者来看我认为是可以的。他对艺术如醉如痴,近乎是为艺术而艺术,故而可视为高蹈烟霞的隐于艺的当代隐士。著名批评家陈浩武先生称霜凝是由儒入道的艺术家,称他的艺术为“进入道家境界之后的精神渔樵”,这种称法甚妙。他与德维尔潘相见甚欢,灵犀相通,他们的对话是隐士之间坦诚深挚的心灵交流。德维尔潘看罢“T抽象·风雨霜凝2023锦都”的展品激赏不已,通过深入交流之后感慨道:“这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有代表性和思想性的新抽象作品,霜凝先生是中国艺术家的典范。”作为政治家、外交家的德维尔潘远离政坛,雅爱旅游,醉心艺术,可以视为西方的隐逸之士。两位先生的交流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湛放出来的是璀璨的思维之花。当然,画家没为知音的一句嘉评而陶醉之极,他正在不断地扬弃中实现自我超越,而为拥有这样一位异域知音振奋不已。
霜凝的确是当代“另类”型的艺术大家,他以金融管理立身,为卓有成就的金融家、企业家。当他接手“光大”集团时,该公司严重亏损,资不抵债。成为“光大”船长后深感压力极重,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于是昂然奋起,团结同志发奋工作,开拓进取,以其人格魅力、管理才能、实干精神挽狂澜于欲倒,扶大厦之将倾,创造了振兴的奇迹。而他的精神港湾是诗书画艺术,他是一位内圣外王的金融家。霜凝自幼痴迷于诗书画艺术,遍游欧美各大型博物馆,于西方各流派的艺术经典饱观饫览,从印象派、野曾派、抽象派、表现主义等多种流派中汲取营养化为了自己的语言。他的传统文化功底深厚,一天之内竟能写出12首《满江红》,艺术灵源深植于东方文化沃土之中。霜凝对梁楷以来的泼墨泼彩大写意传统努力精嚼细咽,消化吸收。他的创作是真正的洋为中用,古为今用,创造了中西合璧、体现儒释道哲学、美学意境的抽象艺术,营构出一道恢弘瑰奇、清雅幽邃的亮丽风景。德维尔潘是慕名而来,他对西方艺术知之甚深,寓目霜凝的彩色抽象系列,心灵为之震撼。他首肯霜凝的艺术创造,绝非出于礼节性的客套,他不需要这种客套,高度的认同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慨然心许。
德维尔潘1953年11月14日出生摩洛哥首都拉巴特,曾任法国总理,是法国著名外交家、政治家和作家,现任国际山地旅游联盟主席。他是文学学士、法学学士,其诗作和历史散文著作赢得了法国文学界的赞誉。2018年9月6日正式出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国际顾问委员会主席,中欧国际顾问委员会汇聚全球商界之领袖,德维尔潘成为英杰之盟主足见德望之崇高,修养之超异。他的审美判断力精准,尤其喜欢抽象绘画。
“T抽象”系列之一
德维尔潘高度重视中国的文化艺术,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弥足珍贵,对所有国家都具有启发意义。德维尔潘一行在参观过程中,画家与审美者进行了简约深入的交流。霜凝是画家,首先是哲学家、美学家、诗人,关于“T抽象”绘画表达的诗意与哲思,霜凝向德维尔潘解释说:东方艺术的思想基础是儒释道,儒家思想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仁”,释迦思想用一个字概括就是“空”,道家思想用一个字概括就是“无”。
“仁”的内涵丰富,蕴含“仁德”“仁爱”“仁政”之意,从美学层面理解是和谐典雅。“空”即“空观”,这种“空”不是说外物是真的虚无或者要求人们彻底离开现世,而是启悟众生保持清净本心,度过迷惘的痛苦的尘世大海,从而得到解脱,达到对万物、诸相的真如体悟,从艺术意境而言体现的是虚静空明。道家的“无”一般理解为事物的原初形态,是视之不见、感之可得的事物运动、发展背后的推动力,有人说老子所言的道是“一团精气”,是万事万物的本初,其美学特征是虚静自然,体现出一种无羁之气、飘逸之韵。霜凝的创作,将西方抽象化的绘画语言与中国的大写意技法糅合为一,以典型化写意化的审美意象营构东方尚清雅、尚虚灵、尚飘逸的艺术意境。具体说来,即以对真善美的追求体现儒家的美学思想,通过留白的形式彰显释迦的清空意蕴,通过自然形态表达道家尚朴守雌、超旷飘逸的美学追求。这个思想印证了《易经》中“天下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的思想理念。德维尔潘作为著名政治家、思想家,精于艺术审美,他对霜凝的阐释是理解的,感悟是深刻的,凭着独特的审美直觉能读懂霜凝的艺术理念与艺术意境。
德维尔潘明白霜凝所说“仁”“空”“无”的哲学内涵与美学精神,并感悟作品中蕴含的隽永诗意,对技法之精湛表示高度肯定。艺术以形象说法,绘画是色彩艺术,能从构图、色彩、意象中领悟丰富的弦外之意,韵外之旨。德维尔潘一边观看霜凝的作品,提出各种问题请教,一边听霜凝的介绍,不停地询问创作过程中的方式和技法问题,尤其对创作的材料和颜料问得甚为仔细。当他得知霜凝使用的材料都是环保材料,颜料都是自己精心调制出来的这一情况时,甚为吃惊,他说:“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作品的色彩如此丰富多彩,奇异斑斓,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对霜凝先生的作品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这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有代表性和思想性的新抽象作品,霜凝先生是中国艺术家的典范。”
“T抽象”系列之二
德维尔潘对霜凝的艺术创作评价如此之高,对本体的材料了解清楚之后才发出深切的感喟。艺术的美感是诗意的表达,诗为华夏艺术之魂。书法为线条之诗,绘画为色彩之诗,音乐为旋律之诗,舞蹈为肢体之诗,艺术的内核为哲学美学,形式是技法,精魂为诗意。作为抽象艺术,是以减法作画,简极生神,简于象而不简于意,造像高度的简约,本体是线条,是色调,技法达到心手双畅之境界极为艰难。霜凝深入到了材料这个本体,体现高难度的专业性。霜凝的技法语言是丰富的,精湛的。他对传统的泼墨泼彩进行了颠覆性的技法革命,对色彩作了新的配方,对西方绘画的光影明暗、透视原野、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抽象派、表现主义的多种技法广取博采,对大写意绘画技法的精熟已臻运斤成风之境。正因为技法的精湛,故能流畅地表达难以言说的哲学意蕴和诗意精神。
笔者接触的艺术大家如沈鹏、林凡、言恭达等先生,他们的意境高华、技法精湛自不待言,而根据审美的需要对文房四宝都作了深入的研究,对艺术的物质载体有自己独特的要求。沈老还是磨墨作书,设法购买名墨佳纸,以体现理想的表达效果。林凡、言恭达深入厂家,对毛笔毫颖的长度、力度、材质都提出了具体要求,对纸张特别强调材料的优质与特殊性能,正因为有这种求索精神,他们的艺术创作才能产生特殊的审美效果。霜凝的绘画,线条清劲,墨彩丰富,艺品都是风格独特的色彩之诗,这与对纸质、颜料调配的要求有关,他象老郎中抓药一样精心选择材料,可见他对艺术研究的深入到了怎样的高度,他是用激情、汗水、热血来浇培艺术之花的。德维尔潘对霜凝艺术的深入了解,真正把握到了艺术意境的难度与高度,因此才发出会心的微笑,由衷的感慨,因此他发表的观点是客观的、精准的。
霜凝为著名金融家、企业家,华丽转身成为业内认可、海外蜚声的艺术大家, 这是偶然的吗?非也;他是天才吗?亦非也;是靠评论家唱赞美之诗唱出来的吗?更非也。凡事偶然中有必然。艺术尚真,审美也须尚真。记得有个故事,说是清代嘉兴城里一位学子叫朱然,几次考试名落孙山,后来发愤努力,竟然考中秀才,于是有人不服气在他的房门上写下一句诗:
“T抽象”系列之三
“偶然中试是朱然”,其家人颇有愠色,而朱然不许抹去,继而又中了举人、进士,于是朱然续成此诗:“偶然中试是朱然,难道偶然又偶然?世间多少偶然事,道是偶然不偶然。”的确,取得成功不排除偶然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必然。美是人人热爱的,而美的创造是艺术家用汗水、热血浇灌出来的,你只看到花朵的艳丽,闻到花朵的芳香,而很少看到园丁春晨秋夕在浇水施肥、除草除虫的辛勤劳动。
两位先生的对话是东西方文化的对话,隐者的对话,说明高境界的艺术创作,产生的魅力具有广泛的感染力与震撼力,知音之言,其芳如兰。鲁迅的目光是深远的,他提出对人类文明的遗产搞“拿来主义”,我理解“拿来主义”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借西润中,借古开新。鲁迅说:“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会成为新宅子。”这个思想在今天仍有意义。艺术之根应深入于中华大地,但不妨借用异域的语言来表达。博览古今,贯通中西,艺术家的创造才能高视阔步,新人耳目,培育出素洁芬芳的异卉奇葩。试以小诗一首作结:“喜见高朋异域来,知音心语醉红梅。广师博取标清格,艺苑芳菲璀璨开。”
(作者系湘潭大学教授、诗人,诗书画美评家,中国李白研究会会员,荣宝斋沈鹏诗书研究会理事,《诗咏中华》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