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我的精神原乡
文/欧君武
最近在微信朋友圈里疯传着的一段关于老街的视频,摄影师镜头下那条3000多米长的老街,青灰的石板街,高悬的红灯笼,雕花的阁子楼,安静的马头墙,桃红李白,不肥不瘦,简直就是天上人间。每次欣赏之余,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必须去老街走一走、看一看的冲动。
暮秋,难得一个空闲周末,阳光慵懒地洒满南窗。我思量着,该如何去消受这么美好的时光,要不然就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心动莫如行动,于是我带上女儿和小儿,悄然走进了老街的时光深处。零距离倾听着人们亲切的唤起,老街这个厚重而有温度的乳名。
狭长的老街,店铺林立,比如老字号银店、老字号米店、老字号粉店、老字号布铺、老字号铁铺、老字号酒铺、老字号药铺,大家不仅沿用老字号来命名,就连每一间店铺内的陈设都能找着若干年前的影子,仿佛整条街都是由古老的时光编织而成。灰白的马头墙下,一位老人躺在家门口宽大的懒椅上,悠闲尽情地吐着烟圈,阳光下满头的银丝,洁白无瑕,好似一场终年不化的雪。旁边那条大黄狗匍匐在地,学着主人半眯着眼,一会儿抖着双耳,一会儿蹭蹭主人。
老街深处,时轻时重传来商贩叫卖豆腐脑和丁丁糖的吆喝声,回音相互碰撞,断断续续,如同穿越。如此场景,不难想象,老街若干年前的是何等的繁华。
两湖会馆更是老街的灵魂之作。跨过会馆大门,里面瞬间清静,所有的喧嚣浮华,刹那间全部被阻隔在大门之外,就连时间都像是凝固了的,全部归零,仿佛里面的一切,只剩下时光了。
此会馆有三进,每一进都别有洞天。
首进是天井,足有400平米见方,铺设着大小均匀的青灰石板,轻轻走过,鞋底亲吻石板发出轻微的声音,如同从远古穿越而来。天井上方,四面屋檐围成一个巨大的天窗。此时阳光正好从几朵白云之间漏落下来,丝丝缕缕、柔柔绵绵地飘满整个空间。有的悬于阁楼屋檐,像挂着一张张瀑布。有的落在地上,像叠满一张张绵缎。整个天井变得光一场、影一场、梦一场。女儿陪着小儿在天井里拾着阳光,脸上写满陶醉。
二进为展厅,展台上摆满各式各样古董物件,犁耙、镰刀、纺车、土坛、火盆、斧锯、蓑衣、马灯、木桶、马蹄,甚至一些我都无法叫出名字的用具,应有尽有,每一件均不辜负老街的千年繁华。
三进乃书院,此处可以说是凝聚了整个会馆精神层面的最高境界,高大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成千上万册的图书。我随手取下一本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择一处角落席地而坐,静静阅读。书院的另一端置有开放茶室,空间与书院相通,一群高雅之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小声论道,蒸气缭绕、茶香弥漫、仙气十足。
走出会馆,思绪跟着老街的景物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在离别之际,我蓦然回首眺望,老街安详地沉浸在漫天的霞光中,恰到好处,甚是生动。我问苍天,老街是不是特意留在人间的一幅画?一卷书?一曲歌?上天虽未语,但我内心已懂。
我突然想起那个《渔翁的太阳》的故事来:一个渔夫在海边晒太阳,富翁看见他,问他为什么不去打鱼? 渔夫说:我今天打够吃了,所以在晒太阳。富翁就说,你为什么不多打些鱼,好赚钱买更大的渔网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渔夫就问:然后呢? 富翁就说,继续买更多的渔网,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啊! 渔夫又问,再以后呢?富翁就说,钱足够多的时候,就雇些人帮着打鱼,然后你就可以在海边买个房子,天天晒太阳。渔夫就说:我不是已经在晒太阳了吗?
有人可能会问,这个故事与老街有关系吗?我可以肯定地回答,当然有关系。因为故事告诉我们,只有懂得知足,才能获得快乐。此刻行走在老街之上,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充盈,又何偿不是一件美事呢?
在来到老街之前,我真想为其绘一幅画。但自从第一步踏入,我的画笔就失去了动力,千折百转,始终无从落墨。因为老街原本就是一幅画,无论是楼房的线条,还是街面的色彩,每一寸场景,都布局得巧夺天工。我敢肯定,世间再技高艺湛的画师也没能绘出第二幅与老街一模一样的作品。
在来到老街之前,我又想为其写一卷书。但认真地行走其间,我的灵感就找不着方向,左思右想,始终头绪不一。因为老街原本就是一卷书,无论是墙头的斑驳,还是青砖的久远,每一个板块,都有诉不尽的故事。我敢肯定,世间再有才的骚客也无法写出第二篇老街两全齐美的文章。
在来到老街之前,我还想为其作一曲歌。但漫步了整条巷陌,我的想法就没有了勇气,犹豫半天,始终不敢造次。因为老街原本就是一曲歌,无论是商贩的吆喝,还是家犬的浅吠,每一声音律,都能诠释无限乡愁。我敢肯定,世间再双馨的艺人也无法作出第二曲老街同频共振的歌谣。
我非常清楚的知晓,我的灵魂已经与这条老街融为一体了,内心也在老街的气脉、韵致滋养下,渐次生根、开花、结果,而那枚果子的名字,就叫做故乡。
作者简介
欧君武
欧君武,苗族,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文艺报》《散文百家》《江河文学》《杉乡文学》《贵州民族报》《黔东南日报》等。有多篇作品入选文集或获奖。出版有散文集《与梦同行》《乡愁光阴》《又见炊烟》。
编辑:秦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