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既是最小的正整数，又是中国人心目中最大的数。

《玉篇·一部》：“一者，数之始也。”我们计量事物莫不从“一”开始，从这个意义上说“一”是最小的数字；但是我们的祖先却对“一”极为尊崇。“一”是指事字，《说文解字》把“一部”列为第一个部首，并非仅仅因为其笔画最少，更重要的是在先民看来“一”的地位无法超越，它是万数之始、万物之祖、万事之源。《说文解字》：“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的“一”是世间万物的初始状态，它孕育了阴阳二气，阴阳配合而幻化万物。《庄子》：“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诸子百家均把“一”作为世界的起源、万物的始祖。

《说文解字》的“一部”中有“元、天、丕、吏”四个字，均从“一”，说明它们在文化上有内在联系。《说文解字》中释“元”为“始也”，“天”为“颠也，至高无上”。可见凡从“一”的字均与“始”“初”等同义，是事物的初始状态，正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在语言文字的不断发展过程中，“一”由最初的数词不断引申衍生更多的义项。如：荀子《劝学》中“蚓无爪牙之利……用心一也”的“一”为“专一”，范仲淹《岳阳楼记》中“长烟一空”的“一”为“全部”，杜牧《阿房宫赋》中“六王毕，四海一”的“一”为“统一”……

意蕴无穷的“一”字入诗，可展现诗人的奇思妙想，体现中华民族气韵灵动的美学观念。“一”往往与其他数字，尤其是“千”“万”等对举，构成雄奇、开阔的意境。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历来被人们所称赞。诗人通过数词的巧妙运用，展现了雪之迅疾、奇崛，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如万树梨花绽放。唐代诗人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宋代诗人李朴的“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范仲淹的“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等，皆与岑参“忽如”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通过“一”的巧妙运用，提高语言的表现力。据《唐才子传》记载，齐己《早梅》“前村深雪里， 昨夜一枝开”一句，原为“昨夜数枝开”，郑谷将“数枝”改为“一枝”。郑谷的修改，更为准确地表现了“梅”之早，堪称绝妙。类似的诗句还有白居易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苏轼的“早晚青山映黄发，相看万事一时休”，叶绍翁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一”字意蕴丰富，诗人可以在一首诗中通过“一”的不同义项，描绘出一幅美妙的景象。清代陈沆有一首七绝：“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这首诗有十个“一”。这些“一”既有数词“一”，还有“全”“满”“独”等不同的意义，含义丰富，表现力很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汉字之妙在于意蕴丰富，数字之奇则在于幻化无穷。

作者：赵华

来源：《语文报•高二版》

编辑：杜丹 宋晓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