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阅诗歌半须臾

□朱睿

　　人到中年，讶然发现：岁月并不温柔。于是，自然而然不再在微信朋友圈发什么游览锦山秀水、孩子乖巧懂事等内容，坦然接受平淡甚至平庸的生活，不再假装自己过得很从容，这未尝不是人生的一种成长。

　　每天清晨五点半，我开始为家人精心准备早餐，再目送他们上学、上班后，发现距离自己上班出门还有二十分钟的闲暇。《摩诃僧祇律》中说，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即一须臾为48分钟。也就是说，这一晨的光阴中，有近半须臾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如此，陡然对时间存有敬畏的同时，心中又不可抑止地生出丝丝缕缕的欢喜来。

　　做点儿什么呢？能做什么呢？尝试暂别尘世喧嚣，何妨静心细阅一首诗歌。不想，日复一日，偶然将之串联起来欣赏，竟别有一番意趣。

　　例如，席慕容的诗歌《我》：“我喜欢出发喜欢离开/喜欢一生中都能有新的梦想/千山万水随意行去/不管星辰指引的是什么方向。”阅读这首诗，我不自觉于耳畔自动配置了《壮志凌云》作为背景音乐，感受被牵引的心思自主前进、升腾、穿越迷雾、突破云层，我享受此时此刻身体的独立，糟糕的情绪被放逐，情志缓缓被提拉后甚而散发出了多彩之光。

　　这碎片时间的阅读，又仿佛是一场令人惊喜的邂逅，看顾城的《风偷去了我们的桨》：“风偷去了我们的桨/我们/将在另一个春天靠岸/堤岸又细又长/杨花带走星星，只留下月亮/在我们的嘴唇边/把陌生的小路照亮。”读罢，不禁莞尔，原来《我》中的“星辰”被本诗中的“杨花”带走了。有人评价，只有对理想怀有最诚挚的追求的人才会画出如此纯净的理想的象征图。我故意将两首诗结合起来，反而想起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这句话，亦或许因为“星辰”“月亮”的存在，那夜色中前行追梦的坚定脚步才更具有打动心灵的力量。

　　再比如舒婷的《也许》：“也许我们歌唱太阳/也被太阳歌唱着/也许肩上越是沉重/信念越是巍峨/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也许/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读到这里，我长舒一口气，欣慰于人们漫过夜色，太阳已然升起。

　　阳光里，读一读戴望舒的《在天晴了的时候》：“新阳推开了阴霾了，溪水在温风中晕皱，看山间移动的暗绿——云的脚迹——它也在闲游。”我故意将读过的诗歌按照光阴的主线进行关联，静静参悟生活中的平凡美好，触碰神奇的大自然总是毫不吝惜赐予我们创作的灵感，兼具清醒与旷达、柔软却明媚、温暖又风情的特质。

　　我喜欢这样在阅读中体味静处的近半须臾，诚如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言：“空生静，静生定，定生慧，慧至从容，从容生活，有何不可至，不可求。”心思愈发澄明无碍，眼前如此淡然而深邃。

　　诗歌里不乏哲思，例如，洛夫的《随雨声入山而不见雨》：“下山/仍不见雨/三粒苦松子/沿着路标一直滚到我的脚前/伸手抓起/竟是一把鸟声。”在这别具一格的表述中，我也体会到：漫漫人生路，寻而不见未必遗憾，或许只是未盼却在手的序曲而已。

　　人至中年的我暂别朋友圈，晨阅诗歌半须臾，不啻为心灵做了一套保健操，使得每天都能以良好的精神状态投入到工作、生活中。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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