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 韩静雯

河北廊坊的一台粉碎机，见证了近500段亲密关系的结束；焦作温县的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今年也开始承接起离婚跟拍的业务。和刻板印象里离婚时的“苦大仇深”不同，年轻人逐渐开始将离婚这件事，大事化小，且更加重视仪式感以及个人感受。或许，“婚姻，正在从传统观念中的绑定一生，变成年轻人心目中更为自由的选择”。

婚纱照不好扔、烧不了，干脆花钱销毁掉

“原本是想创业做个人隐私物品销毁的，后来刚好有个朋友离婚了，让我们帮忙销毁婚纱照，调研之后我们就觉得这个市场可以干。”婚纱照销毁师刘玮表示。

几百元或几万元的婚纱照，在粉碎机里被一视同仁，投进机器3分钟后就会成为一团碎片，再被送进电厂焚烧炉，全部化作尘埃。今年3月底，刘玮在多个社交平台开了账号，平常用发布销毁视频做引流与宣传，4月份就迎来了自己的首单，“第一单是福建发来的，有30公斤重，除了婚纱照之外，还有一双黑色的细跟皮鞋，几乎全新，最后和婚纱照一起销毁了。”截止目前，他的业务量已近500单。

相比感情纠葛，“感情遗产”的销毁流程显得更加简单粗暴。从沟通到下单，最短5分钟就可以结束， “客户只需要将物品邮寄给我们，销毁当天发一个开箱视频确认物品数量，以及让客户再次确认是否真的要销毁，如果在这步他还确认的话，那我们就会执行了。”

“被子、浴巾、日记本、婚礼账单……寄来的东西什么奇奇怪怪的类型都有，要求也不一样，有人要求给人脸喷绿色油漆，有人要求喷黑色油漆，有谈恋爱分手的、离婚的，后来还一些宠物用品，养的猫猫狗狗去世了，主人可能重感情，不愿意转卖或者送人的，也会把宠物用品送到我们这销毁。”刘玮说。

一键销毁的买卖里，也并非所有的顾客都能做到果断与决绝。曾有一位天津的小伙找上刘玮，要求销毁一套全新的婚纱照，号称是因为“媳妇跑了”。但仅隔天，他又请求刘玮将婚纱照寄回，“冲动了，媳妇又回来了。”

也正是鉴于此，刘玮最近还开展了一项婚纱照寄存服务，“存在这1天1块钱，包年还有优惠，什么时候想销毁了告诉我就行，给大家提供一个冷静期吧，毕竟一旦开始销毁，后悔就来不及了”。

用跟拍，为曾经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取个景”

在距离廊坊750公里的焦作温县，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也开始承接起为感情“扫尾”的业务。

工作室老板冷坤，从今年起发现了一个新现象：陆续有人找上门要求做离婚跟拍。“今年暑期开始，已经有三四对要离婚的夫妇，上门约离婚跟拍了，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记录一下婚姻的结尾”，冷坤回忆道，最早找他跟拍办理离婚手续的，是一对00后夫妻，因为双方父母始终反对他们的婚姻，无奈才选择了离婚，“他们说，等父母回头想通了，同意了，再重新结婚”。

冷坤表示，自己从业三年，今年第一次接到类似的业务，而安排离婚跟拍的均为95后夫妻。与追求场景、精雕细琢的结婚照不同，离婚跟拍的主要场景为民政局领离婚证的过程。此外，两人曾经常逛的地方，谈恋爱时的公园或影院这些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也是离婚跟拍的主要“取景地”。

与结婚跟拍热闹欢乐的场景不同，跟拍离婚的过程经常让冷坤“安静的难受”。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细节是，在男方领回了两个人离婚证后，迟迟不愿意把证书交到女方手里，两人忍着泪拉锯的过程，“让旁观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由于记录离婚时很有感触，冷坤专门找模特拍了个关于离婚跟拍的短视频，并配上了自己感慨的文字：不要等到无法挽回时再后悔，且行且珍惜。他表示，自己就是想呼吁要认真对待一段感情。没想到竟然冲上了几个平台的热搜，引发了大量网友的讨论。

离个婚，为什么开始有这么多“花活儿”？

早在2010年，冯小刚的贺岁电影《非诚勿扰2》中，葛优就作为离婚证明人，为一对旧人举办了一场离婚仪式，为他们的分道扬镳画下一个句点。而如今的年轻人，则选择销毁婚纱照、约离婚跟拍的形式，来记录自己一段感情的终结。

对此，国家级心理咨询师、鼓励咨询师张都认为，这种趋势能看出年轻人面对离婚时的态度和想法的转变，“和以外痛彻心扉、苦大仇深不同，年轻人在面对离婚时，心态更加平和，更加重视仪式感和个人感受。”

那么，年轻人在离婚时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这些有仪式感的举动呢？

“首先，现代社会对离婚的容忍度和包容度大大提高。过去，离婚被视为丑事，当事人往往低调处理不愿提及，而今，年轻人则把离婚当成人生的一段经历，甚至不再用失败来定义。”张都表示：“此外，正如法国人类学家范热内普所提出的，人的生命总是存在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的转化，在转化的过程中需要一个仪式。所以，年轻人甚至会通过办离婚派对等种种形式，来昭告亲朋，为上一段婚姻挽个结，用更宽松积极的心态，投入下一段感情。”

据民政部网站发布的数据显示，从2003年开始，中国的离婚率逐年上升，至2019年离婚率达到顶峰，为3.4‰。近两年，也维持在2‰以上。其中，25-35岁的年轻人已经成为离婚的主力军。

张都认为，这些数据也或许能够印证，婚姻逐渐从传统观念中的绑定一生的羁绊，变成了而今更为轻松自由的选择，“当前，社会文明发展进程进入了新的阶段，人们更加遵从自己的内心，更追求幸福感。在他们看来，离婚，或许正是迈向幸福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