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别看工作日的大家一个比一个现充。每逢周末,被独自晾在家里时,一周的疲惫便会瞬间涌成孤独,淹没每一个缺少陪伴的打工人。
为了如何避免自己落单,社交能量强的“浓人”,总是想方设法寻找陪伴,发展各种兴趣爱好来拓展社交圈。
反之,总是和世界保持距离,对任何事情都不悲不喜的淡人,则找到了最实在且最稳定的精神伴侣——订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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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许多人只在上小学时会使用奶箱。一旦进入青春期,便会为了装酷,宁愿不吃早饭,也不愿意像个大婴儿一样,把每日的订奶背去学校。
出走半生后,大家才意识到奶箱到底有多香,“简直就是打工人的驻京奶娘。”
有人算过这样一笔账,“一个月订奶最低只需要90元,在北京这些钱你请保洁只能干2小时。但订奶就会有送奶员在未来一个月内,成为你的专属管家,每天敲门提醒你该起床喝奶了。不提奶值多少钱,情绪价值首先是拉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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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刚来北京时,没把牛奶当做过生活的刚需。结果过了段时间才发现,打工人的清晨根本就没时间留给早餐,能选择的最便宜管饱的流体代餐,就是奶。
“一模一样的奶,放在奶箱里配送上门,一瓶只要4块多钱。但进了超市冷藏柜,摇身一变就要八九块钱。四舍五入,订奶就是用批发价喝源头好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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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惯了老家那种有厚重奶皮的鲜奶,许多人再买便利店里的盒装奶,只觉得味同喝水。
因此,即便订奶的流程十分繁琐,需要和奶企客服、销售、当地奶站的负责人进行层层沟通,许多人也要坚持只喝鲜送奶,把订奶当做了一种充值信仰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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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平台上,大家炫的财产千篇一律,而一部分淡人,却在低调地炫奶箱钥匙。“也许它很小,但它也算是一处不容侵犯的宅基地。”甚至每逢搬家,别的家具都可以落下,只有奶箱必须撬起一并带走。
把奶箱当作最可靠的能量补给站——北漂滋养自己的终极,就是为自己订个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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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奉行效率至上的打工人而言,有人觉得订奶最大的门槛,就是它“太麻烦,不如直接叫外卖”。
但在北漂4年的鳄鱼眼里,北漂越是想省事,往往越会花出许多冤枉钱。“本来图个外卖方便,结果每次买一瓶5块钱的奶,都得再花15块钱凑够起送费,简直就是为了吃醋而包饺子。”
“订奶尽管操作起来略显笨拙,但它却能养成你合理规划消费的习惯。当你体会到100块钱够你一滴不漏地喝一个月的奶时,才会察觉3、40块买一杯奶茶,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冲动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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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订奶前,鳄鱼发现超市里的酸奶,但凡稍微浓稠一点,价格往往都在十几元以上,“每次买之前,都会犹豫一下,毕竟喝两瓶酸奶的价格,都够吃一顿饭了。”
结果收到送来的新鲜酸奶后,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被消费主义洗了脑。“只要5块钱一瓶,但是比之前常买的某希要浓稠很多,筷子插进去完全不倒,送来的吸管根本就吸不动这酸奶,想吃必须要用勺子挖。感觉奶站就是在披着酸奶的皮,给我卖奶酪。”
喝惯了订来的奶,许多人再去超市里买牛奶,往往会不适应。“因为奶站送来的奶都是玻璃瓶装的,和纸盒装的奶质感上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人甚至表示,瓶装奶的奶味会浓厚,是因为“纸盒装的奶,会有一种淡淡的纸味;但玻璃瓶装的奶,味道就会更纯净。就和瓶装和罐装的可乐味道不同一样,这可不是玄学,而是真实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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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搬来北京的阿兰,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如此忙乱过。“比工作更让人揪心的,是一点微小的失误,都可能会导致你北京生活的种种错乱。比如错过一班地铁,就会迟到;或是午饭后忘点咖啡,一整个下午的工作效率就会被摧毁。”
为了重建自己对生活的掌控感,阿兰把奶箱当做了自己的精神堡垒。“无论今天有再多突发状况,只要奶及时送到了,我都会安慰自己,今天依旧是规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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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把订奶,当作对自己原生家庭的补偿。因为小时候总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每天早上都有父母准备早饭。于是北漂后,便把渴望关爱的需求,投射在了送奶员身上。
“想喝奶时,自己去买只能算作充饥。但如果有一个人,愿意风雨无阻的为你日日送奶,对打工人而言,这便是一种善待。尤其是送奶员轻轻叩响房门,提醒你奶到了时,不就和爸妈喊你起床吃饭,是同一种体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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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鱼决定订奶的另一个原因,仅仅是想要一枚只属于自己的奶箱。
“平时住公寓,时常会感到迷茫,所有人的门都长得一模一样,彷佛住在里面的人,也都在用同一种模板生活。直到有了奶箱后,我的家门口就变得与众不同了。每次回家时,我都会对着奶箱会心一笑,把它当作指引我回家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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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一个共识是,当一个人决定订奶时,往往也意味着TA将长期扎根在北京某处,“否则人走了,奶箱不就白安了吗?”
大部分人自从学会了用筷子,就再也没被爸妈哄着吃过饭。但许多北漂却因为订奶,重新体验到了童年时被宠爱的感觉。
在北京生活了4年的小毛,头回订奶时最震惊的一点是,“奶站只是问了我要喝什么奶,就许诺后天开始配送,全程没和我提收钱的事。因为他们都是先喝后付,不满意可以免费退订。”
“这种感觉,像是奶站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再落魄,它都会安慰我‘家里不差你这口奶’,并给你的北漂生活兜底。不管有钱没钱,只要回家,就有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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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让你把喝奶养成一种习惯,奶站像是哄小孩一样,换着花样引诱你多喝奶。
乳糖不耐受的北京白领谷子,平时在超市里买奶,基本见不到零售的舒化奶,“考虑到经营成本,老板只会把销量最高的通货奶拿来单卖,买舒化奶只能整箱起批,慢慢地就放弃喝奶这件事了。”
但在订奶时,她发现奶站里的品类颗粒度,居然细致到自己都不认识,“有低GI奶、特品鲜奶、钙能奶...作为一个总是被忽视、有小众需求的人,终于感觉自己被实打实地照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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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北漂平时住在步梯6楼,就连快递都不愿意送上楼。订奶时,送奶员嘴上说着“一瓶奶才赚你不到几毛钱”,但第二天就已经在家门口为他安装好了奶箱。
也有北漂原本没那么爱喝奶,如今却“订奶成瘾”。“奶箱就像是游戏里的物资固定刷新点,习惯每天领取后,如果哪天它变空了,就会感觉生活突然bug了,难免感到一阵失落。”
在积累了一定的订奶经验后,年轻人们发现,从奶箱的颜色上,往往能看出一个人在北京的真实处境。
崭新瓦亮,说明对方可能只是刚刚安家;发黄包浆的,则意味着主人已经在北京摸爬滚打许久,甚至已经站稳了脚跟。
奶箱就像是北漂挂在墙上的带锁日记本。有人会在上面写下许多对自己鼓励的话,或是像对待手帐一样,对它进行一番涂鸦,从毛坯盒改造成精装修过的艺术奶箱。
在北京工作了两年的虎六,觉得奶箱甚至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它就像是北漂家门口的迷你教堂,每天默默陪伴你左右。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会为你输送营养,变着法儿地安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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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拥有奶箱后,小毛感觉自己的生活终于找到了重心。“以前要拒绝应酬,或许还得假意说自己要加班。现在则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必须要早点回家,不然奶就不鲜了。”
有时生活遇到了特别崩溃的事,小毛也会安慰自己,“别哭,起码奶箱还在等你回家。”
“终于喝到奶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会变得平静,把自己当自己的孩子养,才是北漂对自己最大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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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北漂与订奶结缘,往往始于提供营养,终于精神慰藉。
“在北京,如果你总是求安慰,别人会觉得你为何如此脆弱。而类似订奶等一系列花小钱的生活消费,则是用一种看起来不矫情的方式,悄悄对自己进行一番心理按摩。”
谷子订奶后,终于感觉自己的北京生活,变得规律起来了,“为了生活,我没办法每顿都点7、80块的轻食,或者每天都去逛菜市场采购新鲜食材。一个月只要花100块出头便能拥有的订奶箱,就成了我北漂生活里最稳定的锚点。”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