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名片】

锦灰堆属于传统美术的一种，古香古色、耐人寻味，有人称之为“非书胜于书，非画胜于画”，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其艺术表现形式多为古旧书画残片、碑拓残片、青铜器的全形拓，真实地记录了历史片段、历史场景，也是文化背景的真实写照。随着时代的发展，一切可拓可画的素材都可入画，作为画面的元素。

锦灰堆采用不同的色块重复堆砌、覆盖或叠压，将破损、翻卷或撕裂的残旧实物图样加以重构，形成“残章断简”般的艺术形式，使其达到古拙斑驳的视觉装饰效果。锦灰堆兼顾了多种装饰元素。在色彩的构成中，锦灰堆借鉴了色相渐变规律和国画分水原理，兼顾了篆、隶、楷、行、草等书体，形成了多元素和谐并存、相得益彰的艺术效果。

2022年，锦灰堆被列入陕西省第七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颠倒横斜任意铺，半页仍存半页无。莫道几幅残缺处，描来不易得相符。”诗中所描写的，是我国绘画史上一种特殊的画种——锦灰堆。

西安城墙上，市民、游客拿着有锦灰堆元素的扇子，戴着有锦灰堆元素的遮阳帽，打着有锦灰堆元素的晴雨伞，兴起了一股“国潮风”。锦灰堆省级非遗传承人封晶说：“这是最受欢迎的锦灰堆文创‘三宝’。”

仔细看，锦灰堆文创产品上有西周的青铜器、秦汉的砖瓦、唐代的壁画、古老的城墙、兵马俑、古钱币、九章算术等元素。这些极具特色的文化符号和谐地聚集在一幅画作之中，呈现出创作者丰富的想象和别出心裁的巧思。

为保护与传承这项古老的非遗技艺，西安城墙景区特设锦灰堆艺术中心。8月10日，记者走进位于永宁门上的锦灰堆艺术中心，与锦灰堆非遗技艺传承人封晶一起探寻锦灰堆的艺术魅力。

溯源 废纸残卷的美学

锦灰堆又名“八破图”“集珍”“打翻字纸篓”等等。这些名字虽然听起来十分古怪，但是细细品味，似乎又道出了这种绘画手法的玄机。

锦灰堆蕴含着一种废纸残卷的美学，任何元素，比如古旧字画、青铜拓片、碑文拓片、虫蛀古书、扇面信札都能成为主角，通过叠加、烟熏、做旧等手法，展现一种抑扬顿挫的凌乱美。如此奇妙的艺术形式，被美国学者南希·柏琳娜称为“中国的幻境画”。

“大多数人对‘锦灰堆’这个名字都比较陌生，第一次听到‘锦灰堆’这个词，或者初次见到锦灰堆作品，都会觉得它是创作者把各种元素粘在一起的。因为锦灰堆作品极具立体感，再加上名字里有个‘堆’字，更让人觉得是‘粘’在一起的。其实不然，锦灰堆是可以把书、画、拓、印巧妙结合的国画艺术。”封晶说。

相传，锦灰堆的产生始于元初的绘画大家钱选。一次醉酒兴起，钱选将当天散落在饭桌上的吃剩残物，如蟹脚、蚌壳、鱼刺等，信手绘成一幅横卷，随即挥笔题款“锦灰堆”。旁人见了，个个称奇。

还有一种说法是，锦灰堆起初只是画家成画后对剩余笔墨的几笔游戏，通常是对书房一角的随意勾勒。翻开的字帖，废弃的画稿，参差的秃笔，杂乱无章、层层叠叠挤入画纸，看上去就像是字纸篓打翻了，故又名“打翻字纸篓”。

“‘锦’指的是精致丝织品，意为美好的有价值的事物；‘灰’是指作品中展现的残破无章的杂物像从灰堆里拾出来的，也象征着回忆；‘堆’一方面是指锦灰堆重要的绘制技艺，层层堆叠的画面效果，另一方面是指作者复杂多样的情绪堆砌。”封晶说。

在陕西，可追溯的锦灰堆的第一代传承人是已故的马子云先生。1918年，马子云开始在西安学习锦灰堆绘制技艺，1947年赴故宫博物院从事金石鉴定、古旧字画及历代锦灰堆作品的修复等工作。随后，马子云将锦灰堆技艺传给第二代传承人茹小石。茹小石于19世纪70年代末开始在西安市雁塔区、碑林区、灞桥区等地教授锦灰堆技艺，其作品主要是结合自己擅长的金石拓印技艺，辅以传统水墨画。

封晶师从茹小石，成为锦灰堆第三代传承人。封晶自幼与祖父、父亲学习中国传统绘画、书法，大学期间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这些都为她绘制锦灰堆奠定了扎实深厚的功底。

在创作锦灰堆的过程中，封晶发展出了有自身特色的绘制风格，既有传承，又有创新和发展，将带有“残破”之态的文玩片段结合历史厚重感十足的器物合二为一，其绘画语言与新时代气息相辅相成。

“西安有丰富的历史积淀和民间文化艺术资源，这些都是我的创作源泉。”封晶说。

传承 兼具多种艺术元素

在锦灰堆艺术中心，一张长桌上放置着许多文物和绘画工具，平铺着一幅封晶正在为华清宫创作的锦灰堆系列作品，画面上涵盖了华清宫、山水、刻印、书法、拓片等元素。

“你们看，这块砖是西汉时期的万字文砖，也是创作锦灰堆的重要元素。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构图位置，把它放在纸下边，然后将白芨泡好的中药水喷在上面，万字文的图案就会很神奇地显现出来。之后，用排刷刷出画与砖之间的空气，再用拓包蘸取颜料用力、均匀地把文物的纹路拓在画上。”封晶展示着锦灰堆创作的流程之一。

锦灰堆要求传承人有较高的艺术素养，书、画、拓、印四种技艺缺一不可。“锦灰堆传承人要会模仿各家字体、各类碑帖，善于创作花鸟鱼虫、山水、人物画，还要能临摹古旧字画，并且要会拓印，熟知各类碑拓、青铜器造型。此外，传承人还要会篆刻各种印章，善于观察，善于叠构。”封晶说，“我的学生寇名方之前是学雕塑的，毕业之后和我学锦灰堆，她上手就比较快一些。”

“锦灰堆中的拓片主要为‘全形拓’，也称立体拓、器物拓、图形拓，是一种主要以墨拓技法完成，辅以线描、绘画、传拓、剪纸拓等技法，把器物原貌转移到平面拓纸上的一种技艺。”寇名方说。

这几年，封晶将概括勾勒的生动意象与繁杂的砖拓工艺结合，大胆尝试朱砂、水粉、国画等颜料的综合利用，不断琢磨如何使中西文化产生对话；同时，沿用锦灰堆参差破损的表现形式营造出锦灰堆的传统文化氛围。多种创意完美融合，使锦灰堆具有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力。

一次偶然的机会，应西安市碑林区实验小学校长张琪邀请，封晶去学校为学生们讲授锦灰堆技艺，吸引了小学生的强烈兴趣。“为小学生授课，我们想了一个创新的方式，先让孩子们准备形式各样的纸张，在上边作画，再把这些碎片按照孩子们自己的想法，粘贴在一起，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锦灰堆技艺，但是也为孩子们种下了艺术的种子。现在，我们每年还会给他们在学校办锦灰堆作品展。”封晶说。

跟随封晶学习锦灰堆的对象主要是西安美术学院、西安交通大学的学生，以及对锦灰堆艺术有兴趣的人。目前，封晶已有十几名稳定的传习对象，还有近百名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的传习对象。

为了将这个技艺完整地传承下去，封晶已参编、合著和主编多部关于书画理论研究著作，公开发表多篇相关论文并多次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及文化活动。

封晶说：“传承锦灰堆艺术，就是学习和走进优秀传统文化的过程。我的愿望是让更多的人了解锦灰堆，喜欢锦灰堆，并将它完整地传承下去。这也是我作为传承人的使命。”

衍生 创作“主题锦灰堆”

在锦灰堆的艺术创作中，我们看到是沉淀的历史，是丰富的文化。作为中华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中闪烁的一颗珍珠，它折射着文化和时间的光芒、辉映着传承人的心血与智慧，在今天，依旧熠熠生辉。

非遗传承人在锦灰堆画作特点的基础之上，根据不同城市、企业、景点、各类行业的精神、文化、主旨等内容，创作专属风格类的“主题锦灰堆”作品。这类作品可以用丰富详尽的画面表现出每个城市、每个企业、每个景点完整多样的风貌和文化内涵，形成最具代表性的文化IP。

多年来，封晶不断受邀为各个城市、各个企业、各种文化等提炼绘制主题性的锦灰堆作品，并开发了上百种锦灰堆系列文创，创作出长安十三朝、深圳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延安革命圣地等多个主题的锦灰堆作品。

在文化IP形成的基础之上，“主题锦灰堆”作品又可以衍生出丰富多样的创意载体。比如锦灰堆文化墙、锦灰堆浮雕建筑、锦灰堆文创产品、锦灰堆科技装置、锦灰堆展示空间等等一系列现代化文化展示窗口。

“各个城市的观者也都惊讶于自己的城市原来可以如此描绘和呈现。这些作品后来被一个个城市开发为文创产品，比如随处可见的背包、丝巾、雨伞等，功能不再单一，成为具有鲜明城市特点的文创用品，也成为这些城市最靓丽的风景线。”封晶说。

让文物“活”起来，让非遗“活”起来，是封晶一直追求的目标。2019年，封晶首次将古老的非遗与国际时装跨界合作，将陕西的文物绘制成一幅名为“十三朝”的锦灰堆作品送上了T台。在世界精英模特大赛中国区总决赛上，“锦灰堆”系列时装让现场的评委们眼前一亮。

2021年，第十四届全运会在西安举行，封晶为十四运会设计的锦灰堆非遗丝绸方巾，成为官方特许商品。这幅作品提炼出陕西最具代表性的大雁塔、兵马俑等文物元素，将秦砖汉瓦、碑石拓片等极具特色的文化符号与十四运会巧妙结合，既有传统，又有创新。

今年3月，封晶创作的以澳门历史文化为背景题材的锦灰堆画展在澳门举行。这幅关于澳门百年历史的画卷，既有古老的历史遗存，又有现代都市的繁华景象，可以说是一组传统与现代、古老与创新交相辉映，兼容并蓄的艺术大作。

近年来，封晶和专业团队不懈努力，使得锦灰堆文创产品形式丰富，品类齐全，已形成从设计、生产到宣传、销售较为成熟的产业链。团队开发了很多颇具代表性的文创产品，领域涉及服装、家居、食品、摆件、日用、礼品等。

“让非遗文化活起来，是我们传承人责无旁贷的使命。在传承锦灰堆非遗文化的同时，我们希望有更多人关注这个非遗项目，做好文创产品，让古老的文化遗产更好地融入现代生活。”封晶说。（记者 李静茹 蒲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