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破解与鉴赏》作者交流(二)

读者：方老师，那么“代善”与“贾赦”究竟意味着什么?

　　方：“代善”与“贾赦”是密码组合，贾赦是诱饵，代善是要害。很久以前我就对“贾赦”这名字纳闷。我查了《中国人名大词典》，四万五千个人名，没有用“赦”的，我愈加好奇。直到2004年的一天，我对小说中“贾代善”三个字，忽然浑身一激灵：“代善!代善!代善!!!”

　　读者：怎么回事，方老师?

　　方：我猛然想到故宫档案馆编的《曹家档案》，记载着代善的五代孙，就是曹雪芹的姑父!连忙再翻《曹家档案》，真是如梦初醒。再顺着这线索查看大量资料，渐渐的，我的思想产生了飞跃。2006年，我写了长篇论文《红楼梦不可能取材曹家》。

　　读者：我不太明白，老师能不能说详细点?

　　方：哦，好的。那时我的脑袋突然开窍：曹公用“贾赦”这个怪名字，原来是为了引起读者的奇怪和思考;只要你的视线稍稍移动一点，你就会注意到，贾赦的父亲——“代善”!“贾赦”只是鱼饵，“代善”是鱼钩，曹公要我们咬住的是代善。

　　读者：方老师，曹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拖着我们兜圈子?

　　方：曹公也是无奈啊。你想想，代善是皇亲国戚，开国重臣，把他的名字写入小说是要犯法的。为避免麻烦，曹公不得不做一些手脚。一，进行伪装，加以模糊。他加了个姓氏，叫“贾代善”，这就规避了政治风险。不过曹公再三说明，假的就是真的，所以“贾代善”就是真“代善”。二，全书只提了贾代善一次，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说的，此后再也不提。有趣的是，第1回刚说“无朝代年纪可考”，第2回就塞进一个清代标志性人物。像不像此地无银?三，经过这么处理，曹公又怕读者会忽略，于是他炮制了“贾赦”这个不可能的名字，勾引读者思考。所以说“代善”与“贾赦”是一个密码组，相互牵引。四，让代善做了宝玉的嫡亲祖父、贾母的丈夫，以突出代善与小说有“直系关系”。

　　读者：嗯，方老师，这话怎么理解?

　　方：曹公要透露的是，贾府的原型来自于曹公姑父的郡王府，他的姑父正是代善的直系后代，所以宝玉必须是代善的嫡亲孙子，以正视听。

　　读者：不过我们受到的教育是：贾府来自于曹家，曹雪芹是以曹家的家世为材料写作红楼梦的。同你这说法不同。

　　方：是的，为了扭转这个传统观点，我2006年的论文写了三万字，论证曹家当不了贾府的原型。因为曹家世代为五品郎中，而贾府则是一等公，属超一品，两家差了十来个级别。因而，以曹家的规格气度，绝对写不出贾府。这些我不展开说了，我的文章附在书中，网络上也有，大家可以查阅。

　　读者：方老师，你说曹雪芹寄居姑父家郡王府，才写出贾府，有具体证据吗?

　　方：这下你问到了关键。红学中最薄弱的一环，就是曹公本人的资料太缺乏，我们只知道抄家后曹家家属北上，然后就再无记载。他们家到北京后的情况，再无资料。自从周汝昌先生考证出曹公友人的诗文后，研究者不知道查了多少书籍，甚至连北京所有的清代曹姓坟墓都调查过，七八十年了，没有取得有价值的材料。

　　但是，我在《曹家档案》中发现一句话：“曹家人往老平郡王家行走。”这一句话堪称沧海遗珠，极为珍贵。这“行走”的必然有曹雪芹，因为他是曹家的独苗，其姑妈第一个要照顾的就是他——曹家唯一的血脉。这句话是近三百年前的档案原文，可靠。

　　读者：方老师，曹公寄居郡王府，就这么一个证据吗?

　　方：当然不止，还有曹雪芹友人的诗词。他们劝曹公：“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扣富儿门。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证明曹公确实有寄居史，曹公性情狷傲，他肯寄居的，只能是至亲的姑妈家。还有，小说本身是最好的证据，小说中大写特写寄居者的痛苦和尴尬，也证明曹公有寄居情结。这三方面证据汇总起来，证明曹公在姑妈家寄居过。他有王府生活做底本，他才可能写出贾府尊荣富贵的生活细节。

　　读者：噢，这么一说，“代善”“贾赦”确实是一组密码，背后果然有料。这引发我很大兴趣。那么方老师，这样的密码在小说中很多吗?

　　方：是的，有许多。

　　读者：那么，您可以再给我们举一个例子吗?

　　方：可以。一个典型例子，45回赖嬷嬷说：“你哪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这话你可觉得古怪吗?

　　读者：这话古怪?不好意思，方老师，您还是直说吧。

　　方：第一，赖嬷嬷不识字，她绝对不会感叹“你哪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所以这话不是赖嬷嬷的，而是曹雪芹在扔包袱，所以此话也是密码。第二，大家去看看此话的前后文，那是赖嬷嬷在痛说家史，心情是那么沉痛。其实，曹雪芹在借赖嬷嬷的嘴痛说自家，要知道，曹家像赖家一样世代为奴，是满族人的包衣;而最后曹家落到那么悲惨的境地，所以曹公对“奴才”两字痛心疾首。你去读一读《曹家档案》才明白。曹雪芹祖父曹寅是曹家最辉煌的人物，但是他每封奏折都自称“奴才”、“犬马”，“蒙主子豢养之恩”。你读了，感受了，你才了解什么叫奴才，什么是曹家，你才能了解曹雪芹的思想和感情，才能真正读懂红楼梦。第三，我怀疑赖嬷嬷这句话，可能是曹家老人们的口头禅，可能就出自曹公的奶奶之类人物。不知道的人把曹家看得峥嵘轩昂，但是，曹家自己知道，“世代为奴”是怎么个况味。所以，他才借赖嬷嬷的嘴，吐出那句不可能出自赖嬷嬷的沉痛感慨。

　　读者：啊，曹雪芹，奴才世家，这么悲凉!

　　方：是的。曹雪芹真实的家世，家族的、他父亲的遭际，他本人的遭遇，特别是他的反思和感悟，都是不能在小说中正面表达的，所以他才用密码、暗语。所以他开篇就叹息，就担忧：“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如果我们体会不到小说文字背后的“辛酸泪”，就无法真正理解红楼梦，那真是愧对曹公。

　　读者：哎，方老师，红楼梦究竟是用曹家，还是用他姑父家的郡王府写的?

　　方：问得好!这是很容易混淆的。我说贾府是以郡王府为素材创作的，没有郡王府的寄居经历，就写不出贾府。曹家不是贵族，而是贵族、皇家的奴才，所以，曹公的寄居情结只能借几位寄居小姐来抒发，他奴才世家的屈辱，只能用奴才来发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