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锐军

歌曲《思念》

（陈锐军作词 克尔曼谱曲 古丽演唱）

接长林追梦记8|执教老年大学 教学相长 艺术水平精进

父亲在老年大学执教期间，也注意参加各种比赛和画展，用各种方式向更多的艺术家学习。除此之外，父亲用执教挣来的课时费，在假期带着母亲游历了很多地方，饱览了祖国的大美河山，从中又汲取了很多灵感。也通过现场写生，留下了很多很宝贵的素材，这让父亲的艺术创作又到了一种新境界。

从一个相对来说超脱的视角来看，当父亲画到一定境界之后，他艺术创作最好的老师就是大自然。所以他开始自觉地“师从自然”了。

父亲告诉我，他最喜欢的大自然，就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秦岭和太行山，此外还有他力所能及走到的祖国各地。在80岁生日之际，父亲给我们兄妹留下的三幅长卷，就是他走进大自然写生的精华。

我理解，父亲画到一定境界之后，就更加强烈的意识到，要从大自然当中去找灵感，找气势，要身临其境的去拜大自然为师。当时我们兄妹三人工作不久，经济上也不宽裕，父亲就用在教育机构执教得到的课时费，作为向大自然请教的学费，做祖国大好河山的学生，从此创作了一批更好境界的好作品，向大自然交了作业。父亲的这些故事很励志，我听着听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父亲告诉我，他和母亲跑过很多地方，去过河南的云台山，到过云南的丽江、大理。在大理，母亲进古城去参观了，父亲就找个合适的地方，静静地写生，画了不少素材。

我非常感慨，父母这不仅仅是艺术之旅，还是爱情之旅。他们俩就执子之手，与子偕游天下了。

父亲还记得，在云南丽江有个公园，远处的背景就是玉龙雪山，倒映在平静的湖中。他就坐在公园里头，把公园的前景画了，主要是桥、亭子、湖水，画好以后，再 画玉龙雪山。他当时在册页上画的这些素材，要么是用钢笔，要么是直接是墨稿，不是用铅笔。铅笔素描事后还能 再 修饰，钢笔素描画成啥样就是啥样了。那时候册页父亲画了好几本，父亲给我们画的三幅长卷，素材基本上来源于当年写生积累的这些钢笔素描稿。在这个过程当中，父亲也会拍一些照片，留作资料。但是他的写生，主要还是在现场直接用笔记录大自然，而不是以拍的照片为素材去画，这个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拍的照片，事后可以和写生稿做个对比，两个放在一块进行比较，这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在老年大学执教的过程当中，父亲一方面注重课堂教学的质量，努力做到耐心细致、不厌其烦。另外他还经常组织学生外出写生，不光自己去写生，也组织学生进山去写生，主要是教给大家，必须学会写生，你才会创作，才能形成自己的作品。作为一个画家，如果没有写生，如果没有鲜活的生活体验，就不可能真正感悟到山该怎么画。画家必须要面对大山，仔细观察山的脉络走向，才能学会如何组织构图，如何取舍，如何留白，等等。还有就是墨色，靛青、浓淡、干湿，如何真实又艺术地表现出来。

我对父亲说，在您介绍的时候，我一直在用心思考，一句对联都想快出来了，就先说上联吧：师从自然，教学相长，妙手仁心绘丹青。不仅仅是妙笔绘丹青，更多的是仁爱之心。

父亲对我说：带大家外出写生，不管对学生也好，对自己也好，都是大有裨益的，大家都觉着好得很。面对壮丽的大自然，支 好 画 架，凝神聚气仔细观察，一笔一笔记录下来；画好之后，再换个角度，继续创作。这种感觉，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办法。师从自然，父亲乐在其中，学生们也乐在其中。

父亲连续出过两本画册，第一本是自己写生为主的作品，第二本就完全都是写生的收获，没有一张是模仿别人的作品。而且他一直坚持现场写生，不喜欢简单的从照片上取景，而是亲身到大自然中，亲近大自然，聆听大自然，从大自然中去找到灵感，去汲取天地之精华，这才是创作最好的一个源泉。大自然是父亲最好的老师，让他的情感和大自然进行了非常好的互动。

我问父亲：“您带队外出写生，画了不少册页，积累了不少宝贵的素材。这个过程当中，您是怎么严格要求自己，又是怎么在艺术上取得快速进步的？”

父亲告诉我说，他这段时间，创作水平的确进步比较大，一方面是从大自然当中汲取了灵感，另一方面和也得益于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严格要求。

写生一开始起点就挺高，用钢笔素描，后来很快就改成直接用毛笔了，这就又进了一步。因为钢笔你是划线，主要是线条，而毛笔则是直接画在宣纸上，浓淡、干湿都要表现出来。

父亲写生墨稿画出来除了不渲染、不着色，基本上就成型了。写生过程当中，会遇到不同的天气，阴天、晴天、刮风、下雨都会碰到，这个时候正是观察山水景色在各种天气条件下自然变化的最好时机。比如说在晴天，山水该怎么表现？碰见下雨天了，怎么表现雨中的山水？雨后初睛，雾气是怎么从山谷里升腾起来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云雾是如何从山谷飘荡过来的，而不是从山尖上冒出来的。由于大自然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即使你在同一季节、同一地点，每天不同时刻的景色都不一样。

我对父亲说：“您对大自然的变化观察得非常细致，在您心里、在您笔下，会把风云变幻的轨迹及时勾画下来，记住大自然的每一个动作，记住哪个地方是黑的，哪个地方是白的。您一说我就想起来，就跟你少年时代看戏剧表演，观察脸谱和演员动作是一个道理，您善于观察并发现规律，这些也都是拜少年时期养成的好习惯所赐。”

父亲说：有的人还不理解他，说别人对着照片去画不也一样么？那样效率多好啊？其实，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不在现场写生，往往悟不透、画不出这个神韵。因为照片毕竟是静态的，而云从哪里来、向何处去，云卷云舒的过程当中，山形水运的变化，今天这个场景是由啥演变过来的，画家如果心里没数，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没弄清楚，就不可能画好，因为这和笔墨的走向都有直接关系的。笔墨就是要根据云的走向而动的。他写生本里头就有画的一个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的云在飘动，因为他仔细观察了，所以才能画出来。

我理解，父亲是先仔细观察大自然，把大自然美好的印象、发展的规律刻画在心里、记录在写生稿中，之后创作时，随时可以从心里把它取出来，艺术的重现到作品当中。所以这个过程就是“师从自然，效法自然”。

父亲告诉我，效法自然，有时候也要看机缘。他们毕竟条件有限，多数地方一生只能去一次。所以他也感恩自然，让自己看到了很多难得看到的景象。有一次他们去庐山锦绣谷那一次，父母坐旅游车一路上大雨磅礴。等开到了那个地方，刚一下车雨就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就那么巧。雨后初霁的景色非常美丽，当地人都说这是几十年未见的气象变化。父亲就根据看到的景色创作了一幅6尺的作品，最后也选到画册里面了。也有人说他这是“吉人自有天象”。

上次我陪着父母到新疆，跑了那么多天，走了那么多好地方，看了那么多一生都难得看见的美景，他们都特别高兴，收获特别大。父亲对我说：“那是我们的金婚最值得珍惜的纪念，也帮我们圆了边疆的梦。在喀纳斯那几天，我们住在额河宾馆，每天一大早出去，看到了雾凇、看到了山间的云雾，在神仙湾、月亮湾、卧龙湾还看到了雨后天睛的最好景色，云在山间飞舞，像腰带上一样的，我们都高兴的说，简直是仙境一样。”

我问父亲：“您从大自然当中汲取了非常多的灵感，你现在能不能回顾一下，这些年您们都到过哪些省市？看过哪些自然景色？”

父母最早去的云贵川。先到的四川，游览了成都、都江堰、乐山大佛、青城山，这几个最知名的景点都去了。接着就到了贵州。在云南他们去个丽江古城、大理古城、三塔，玉龙雪山、苍山洱海，看到了扶桑花。父亲想起来了以前读过的诗句“芙蓉国里尽朝晖”，为了看到芙蓉花，他们到处打听，很多当地人也说不清楚，但是最后还是让他们找到了芙蓉花，在路边有好多，特别漂亮。

我对父亲说：“我摄影的时候有一个感受，相机取景框所瞄准的，表面上是自然的景色，实际上正是自己的内心。你内心在追求什么，你期待着什么出现，你才会聚焦什么对象。我还有一个感受，表面上我拍的只是一幅照片，您画的只是一幅画，实际上所展现出来的，是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作品当中能够展现出你是怎么看待世界的？人和世界是个什么关系？我们通过内心的探寻，当它映照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把它记录和保留下来了。所以走进自然这个过程，是您艺术人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是您和自然交融一段时间之后，以自然为师，和自然进行非常好的心灵对话的重要阶段。”

父亲很感慨地说：实际这一段进步比较大，主要就是以自然为师，然后发现创作的灵感越来越多，对国画的认识也提高了不少。所有写生回来的作品父亲都送去参赛了，西安市美术家协会每年举办一次写生展，参赛作品必须是亲 自 写生的、原创的，不能是抄袭模仿别人的，也不能是用临摹别人的作品东拼西凑出来的。父亲的画连续8年都展出了，不少作品获奖了。能蝉联8年参展就算奇迹了，最后评委会给父亲发了一个特别奖，还发了荣誉证书，他们说：这个荣誉证书比偶尔获得一等奖更有价值。因为连续8年参展说明什么？说明您的艺术的水准在持续进步和稳步提升。

父亲出的第一本画册，是赵振川题写的书名。赵振川知名度非常大，是国家一级美术师，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国画艺委会委员，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美协党组成员、陕西省政协委员，还是国务院授予突出贡献专家。一开始别人给他介绍父亲，请他给自己的画册题词，他说我要先去看看画 再 说，看值不值得题词。赵振川看完之后连声称好，回来就给父亲题写了书名。

我对父亲建议：“您的这些作品，回头最好系统的整理一下，分门别类，我们用RAW格式一张一张拍下来，将来想办法 再 出一本最完整的作品集。另外建议您把授课的内容，也分门别类拍摄下来，将来可以通过各种的方式，让更多的人受益，把艺术的种子广泛播种下去，也算是为文化强国做出更大的贡献。另外，我有一个梦想和计划，就是组织知名的摄影师，把中国建筑的代表性作品，逐个城市拍摄下来，留存好档案。将来这些作品也请您看看，有些现代的建筑应该在您的国画作品里头表现出来。您看哪些可以用国画展现出来，用您的画笔展现一下祖国发展建设的伟大成就。您的作品是以大自然山水为主，将来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画一些城市建设的题材。”

整理到这里，我不由得 再 次深感内疚，泪如雨下。我的这些想法太晚了，父亲刚刚整理好作品，刚刚拍了一组教学视频，用国画展现中国建筑优秀作品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父亲就与世长辞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遗憾啊！

父亲告诉我，在丽江，他在黑龙潭公园画了玉龙雪山，然后以此为素材画了一幅作品，这幅作品送给成都一个搞旅游的负责人了。他一路上安排父母的行程，非常细心和负责，给他安排价格最低，走到哪有人接待，服务很到位，很热情，他的名字，父亲已经忘了。

我感慨地说：“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都把这么好的作品送给他了。说明您和大气、大方、豁达，一路旅行一路交朋友。我记得您在西安参加过全国残疾人作品展，捐献了自己的作品，也支持了残疾人事业。您在西北地区、中原地区都去过啥地方？”

父亲回忆说：西北地区他们去过壶口瀑布，是从山西过去的，去过新疆，我陪他们去的，从乌鲁木齐出发，到过吐鲁番，转过葡萄沟、火焰山，去过喀纳斯、白哈巴、禾木，转了好多地方。中原地区，太行山区去的最多的就是郭亮村，去过安阳，去过云台山，秋沟、八里沟；东南地区去过上海、去过杭州，江苏南京；去过辽宁大连、山东青岛、日照、烟台，南方还去过武汉，张家界他们去过两次，去过海南，转过海口、三亚，广西去过桂林、柳州，去过湖北宜昌，去过重庆。

父亲对我说：“到后来你妈身体不行了，已经走不动。前一次去河南还行，这两年就不行了。想想这些我们还真是得感恩：第一，从全国的平均寿命来说，我们早就超额完成指标了，后面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这一点我非常自豪；第二，我们去过的地方老百姓，比一般人要多不少；第三，我们去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艺术作品，这些都很宝贵。”

我对父亲说：“我这样理解您的艺术人生之路啊。您的作品，虽然是您动手画出来的，但是也可以理解为，是您和我妈共同创作的。第一，没有我妈各方面的强力支持，您不可能长期坚持下来；第二，师从自然的这条路，你们一直是一起走过的，这些美丽的风景，是共同留在你们俩心里的；第三，每次创作的时候，我妈总是要发表一些意见，啥地方再加点啥再减点啥，那是因为这些作品展现的是你们俩共同经历的，她才有这样的发言权。当然，您也教我妈花了不少作品。所以我，您的作品实际上都是你们共同创作的，对不对？”

父亲很高兴地说：你总结的非常好。不光是你妈妈支持我，全家都很支持我，没有你们方方面面的支持，没有你们长情的陪伴，我们不可能走那么多地方，我一个人不可能坚持创作这么多年。所以，我们要共同品味知足感恩！

那天父亲精气神十足，一下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回顾，也不觉得累，但是我还是看出了父亲的疲惫，建议对他的访谈，就先进行到这里。从第二天开始，对母亲进行访谈，共同回顾一下她人生当中最难忘的事情。

父亲告诉我，对这次访谈，他非常高兴。这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系统的回顾自己的艺术创作经历，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系统全面地向他了解，是父子之间、是和家人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这么深情和细致的对话。

【后记】我在陪伴父亲治病的这段时间，根据录音系统的整理了这些文字。在整理的过程中，一次次为父亲平凡而传奇的人生所感动，一次次为父亲知足感恩的情怀所感动，一次次忍不住热泪盈眶。

为父亲办理好后事，安葬好父亲，我突然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悲痛，这种悲痛折磨着我，为了母亲能够顺利度过这段时间，我强作欢颜，陪着母亲回忆他们的初恋和一生当中最难忘的故事。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我就在梦中一次次继续对父亲进行访谈，一次次在梦中痛哭一场……

父亲走了，他到天堂去了，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天堂里，他一定会继续创作更多的艺术作品，他一定会用心用情继续帮助更多的人，带出更多的学生，他一定会在天堂里，深情地注视着我们，默默地祝福我们。

在我心底里，响起了我和克尔曼共同创作的歌曲《思念》

你在我心间

从没有走远

陪伴春夏秋冬

直到永远

冬日里的暖流

是你宽阔的双肩

夏日里的微风

是你轻摇的蒲扇

想起你的关怀

春雨滋润心田

送去我的思念

欢笑声响彻桃园

想起你的关怀

人生不觉漫漫

送去我的思念

天堂里你不孤单

你在我心间

从没有走远

年年寒来暑往

朝夕相伴

坎坷时的坚强

是你温情的双眼

成功时的鲜花

是你灿烂的笑颜

想起你的关怀

春雨滋润心田

送去我的思念

欢笑声响彻桃园

想起你的关怀

人生不觉漫漫

送去我的思念

天堂里你不孤单

我要用这首歌，配上父亲一生当中最精彩的照片和视频，为父亲做一部MV，疫情期间，我无法用传统的方式，来邀请亲戚朋友同事还有父亲的学生们，追忆父亲、纪念父亲，但是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慈爱的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让父亲的善良和温暖，可以永远在他深深眷恋的人世间广为流传！

谨以此文追忆纪念我慈祥的父亲陈长林。

本文所配图片来源于网络，在此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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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丨阿依努尔

责编丨刘美仪

监制丨陈锐军

图片来源丨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