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办理了一件公安机关以抢劫罪移送审查起诉的案件，表面看案情似乎比较简单，但当我仔细审查案卷材料时才发现，案件到底是“抢劫”还是“抢劫+强奸”，嫌疑人和被害人各执一词，而且认定犯罪的关键证据缺失，让案件的办理陷入僵局。我从当事人供述出发，一步步完成犯罪行为发生过程的“时间拼图”，让证据形成链接，让犯罪行为得到法律的严惩。

抢劫，还是“抢劫+强奸”

2019年12月4日晚12时许，吴某以嫖娼为由，将王某约出。5日凌晨1时许，吴某将王某带至南京市江宁区某河边，持刀威胁王某，谎称自己被王某感染了艾滋病，索要钱财，并用刀扎伤王某大腿，当场劫得人民币19000元及华为手机一部。王某由于没有钱，期间发微信向朋友借钱。在到达现场和离开现场的这段时间，二人还发生了一次性关系。吴某交代先发生性关系，后实施了持刀抢劫，王某陈述先持刀抢劫后强奸。

案发现场

两人的供述虽然都提到了“抢劫”和“发生性关系”，但案件起因是嫖娼，因此，查明抢劫与性行为发生的前后顺序成为认定本案是“强奸罪”一罪，还是“抢劫+强奸”数罪的关键。抢劫与发生性关系先后顺序不同，罪数不同，依王某陈述，吴某犯抢劫罪、强奸罪；依吴某供述，则仅能认定抢劫罪，发生性行为有可能只是嫖娼行为，属于行政处罚的行为，而不是犯罪。

审查了全部卷宗材料，现有证据只是两人的供述，现场没有录像等视频证据，无法证明两个行为发生的先后顺序。难道就以抢劫罪诉了吗？我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地翻阅卷宗，仔细寻找着任何可能通往真相的蛛丝马迹。经过认真梳理案件材料，我决定从犯罪行为发生的时间来作为案件突破口。

从“时间”中寻找“突破口”

虽然两人对两个事实的供述顺序相反，但每个事实的详细过程基本一致。我将目光聚焦到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到达现场”“借款转账”“离开现场”。然而，我翻阅全部卷宗，找不到能证明上述时间节点的有力证据。联系承办警官，得到的回复是，当时正值寒冬深夜，地点偏僻，现场没有监控，更没有目击证人，补不到更多有用的证据，强奸实在认定不了那也没有办法。案件一时陷入了困局。

真相也许会被掩盖，但永远不会改变，我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接近真相。

为查明吴某到达作案现场的时间，我和民警到案发现场开展侦查实验，结合附近监控录像，计算吴某步行到达作案现场所需时间，确定了吴某到达作案现场是在12月5日1：20后，通过电子取证方式提取到乘坐的出租车行车轨迹和监控，查明吴某当天3：00乘车离开现场。同时，结合证人朱某证言和吴某微信账单，确定了王某于1：40被迫向朱某借钱，1：57向吴某微信转账19000元。

与办案民警到案发现场开展侦查实验

终于，三个重要的时间节点都查明了，时间拼图完成，能否从中揭开事实真相呢？

严密论证揭开事实真相

从到达案发现场到王某被迫借钱，中间间隔不到20分钟，按照吴某的供述，他与王某发生了持续三四十分钟的性关系，抢劫时又反复纠缠。而在这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是不可能完成上述事情的。吴某的供述显然不合理。而从完成抢劫到准备离开现场，至少有38分钟，与二人性行为时长吻合，那么王某的陈述是合理的。

另外，我在审查王某人身检查笔录和案发当日所穿的牛仔裤时，发现一个反常的情况。王某的伤口在左大腿上，只有一处，牛仔裤上的破洞也只有一处。但牛仔裤血迹却有两处，一块与伤口、牛仔裤破洞位置重叠；另一处血迹在牛仔裤破洞的上方，这违反常识。通过分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吴某扎伤王某腿部抢劫后，实施强奸时，王某裤子被脱下来，裤子上部脱到伤口的位置被血浸染。

庭审现场

综合全案证据，均能够印证抢劫在先强奸在后的事实，可以排除合理怀疑，得出唯一结论。我以抢劫罪、强奸罪对吴某提起公诉。庭审中，吴某进一步翻供，我出示了大量的证据，详细阐述了认定理由。法院采纳了全部公诉意见，判决吴某犯抢劫罪、强奸罪，同时成立累犯，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处罚金三万元。

该案的成功办理，得益于对自行补充侦查权的运用，得益于对电子证据的重视，得益于直接证据与间接证据的关联互动，源于“求极致”的办案理念。我想，什么是“求极致”。就是在追求真相时，不因困境而气馁，不因案小而放弃，在想不通的时候多想一点，在走不通的时候多走一步。“求极致”应当是我们司法办案的一种追求，要有一股自我较真的劲，不放过影响案件质量的每一个细节，哪怕困难再大，也要攻坚克难，“止于至善”。

文字：南京江宁开发区检察院 分党组书记、检察长  薛薇

来源：南京市江宁开发区检察院

编辑：王济荣

审核：吴平 赵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