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吴紫翼/文、受访者供图

11月7日，“上海94岁老人被保姆‘骗’走200万元养老钱”一案迎来新进展。7日下午，法院召开庭前会议，卢德麟方提交了17组证据，请求法院判定卢德麟丈夫赠与保姆200万元的行为无效，要求保姆蒋某退还全部钱款并赔偿其精神损失费。被告人蒋某未出庭。

2023年6月29日，上海94岁老人卢德麟在网络上发布视频称，由于儿子常年定居在国外，她便雇佣50多岁的蒋某作为保姆照顾自己与老伴的日常起居。而蒋某在做住家保姆期间，经常对自己进行呵斥、推搡等行为。同时，蒋某还分多次转走卢德麟与丈夫共计200余万元的养老钱。

11月7日，记者多次致电蒋某，但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卢德麟的儿媳沈女士告诉大象新闻记者，警方已刑事立案，卢德麟已就丈夫沈某赠与保姆蒋某“200万赠与合同纠纷案”，向上海黄埔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沈女士夫妻二人因此事从国外辞职回国陪伴父母。沈女士称，保姆的行为对他们家造成了巨大损失，希望能够通过法律途径要回父母的养老钱，并通过此案向保姆行业敲响警钟。

卧床老人、住家保姆

上海的卢德麟与丈夫今年已经94岁高龄。沈先生作为家中独子，早在32年前就已定居在国外，他与妻子每年会抽出近3个月的时间回国陪伴父母。

律师（左）与卢德麟（右）

卢德麟退休前曾是一名钢琴老师，她因患脊髓炎，胸部以下部位全部瘫痪，丈夫则患有眼睛疾病，一只眼已经失明，另一只眼仅有0.25的视力。为了能够有人照顾父母的生活起居，沈先生在2017年通过邻居的介绍，雇佣50多岁的蒋某做钟点工，为两位老人做饭、收拾家务。

卢德麟的儿媳沈女士回忆，起初，她与丈夫并未打算雇佣蒋某来长期照顾父母，但蒋某时常会到家中向父亲哭诉自己求职不易，父母听后便心软将蒋某留下，“刚开始对二老都挺好的，每天就做几个小时的短工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2020年以来受疫情影响，卢德麟的儿子与儿媳无法按时回国看望父母。2021年6月，卢德麟夫妇曾多次给儿媳沈女士发信息表示，希望他们能尽快回国，“我婆婆让我回来，结果又告诉我居委会以疫情为由不让我回家。”

随着卢德麟夫妇的身体每况愈下，卢德麟无法再自己坐着轮椅下楼活动，丈夫的眼睛也逐渐失明。从2022年2月开始雇佣蒋某为住家保姆，蒋某的月薪从6千元涨到1.2万元。

随后，沈女士发现，她在和家人视频的过程中，保姆蒋某始终站在身边，婆婆的神情也有些紧张。当沈女士提出回国探望时，蒋某却以老人健康为由劝沈女士不要回家。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沈女士称，蒋某起初给她留下的印象只是干家务时比较邋遢，但看在她耐心照顾老人的份上，一家人对蒋某的印象始终都是“本分”、“老实”。直至蒋某做了住家保姆后，她对卢德麟二老的态度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尊重了。

2023年2月底，沈女士在没有告知父母的情况下突然回国，家中凌乱的景象与父母憔悴的精神状态让沈女士始料未及，蒋某见到沈女士与丈夫后，也变得格外慌张。

骗钱、虐待

回国后，沈女士在婆婆的卧室里悄悄装了监控，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通过监控她看到保姆蒋某平日里对待父母的真实一面。

保姆蒋某给卢德麟指甲剪出血

在长达一个月的监控录像中，沈女士清晰地听到蒋某经常以训斥、责怪的语气对卢德麟表达不满，在照顾二老日常起居期间，将卢德麟的指甲剪出血，还会对她进行推搡、拉扯等疑似虐待的行为。经过沈女士比对信息后发现，当卢德麟不在卧室时，蒋某甚至会偷看老人的手机，并删除与他们的聊天记录。

监控显示保姆蒋某在偷看卢德麟手机

“回国之后每天除了睡觉，我就盯在监控跟前。”沈女士发现，相比起蒋某对待婆婆的态度，反倒对公公相对好一些。蒋某会每月两次带沈女士的公公到专业的足疗店修脚，而这一切的区别对待在沈女士看来都是因为家里的经济收支都由其公公来管账，“保姆会给我公公‘洗脑’，告诉我公公除了她就找不到对我公婆这么好的保姆了。”

沈女士意识事情的严重性后，随即与丈夫对家中的支出进行对账，她发现公公的账户于2022年8月22日、2023年2月7日向蒋某分别转账100万元。当沈女士问起公公这两笔转账时，公公却表示毫不知情，“因为我父亲他现在已经是接近失明的状态，每次去取钱都需要让保姆跟着，输入密码的时候也看不清按键，久而久之保姆也就知道了账户密码。”

当沈女士找到蒋某索要200万存款时，蒋某却以“养老钱”、“救命钱”为由拒绝退还，还用“自杀”的行为相威胁，“保姆说这200万是疫情期间她对我公婆的救命钱，同时也是这么多年照顾他们所得的养老钱。”

除此之外，沈女士在梳理财务的过程中发现，除了这两笔大额转账以外，2022年6月，卢德麟夫妻账户中有38万元“不翼而飞”；2023年1月，卡里又少了7.5万元。日常生活中蒋某还多次向公婆谎报支出，用老人的医保卡去医院以“代开药”的名义为自己开药，“我们发现的时候父母的医保卡都被清空了。”

保姆蒋某给卢德麟使用的被褥

沈女士在为公婆收拾被褥时发现，蒋某为卢德麟用的都是已经破烂的“黑心棉”，为了长时间不给老人洗晒被褥，在床铺下面铺满了干燥剂，连公婆穿的衣服都是旧衣服，“我婆婆告诉我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保姆拿走了，就连我婆婆4000块钱的自动轮椅都被当成废铁100块钱卖掉了。”

卢德麟被褥下的干燥剂

知道这些真相后，沈女士夫妻俩既心疼又自责，今年3月28日两人返回国外将工作做了交接并辞职，他们决定长期留在国内陪伴父母。

起诉、立案

11月7日，大象新闻记者多次致电保姆蒋某，希望她能对此事回应，但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沈女士告诉大象新闻记者，自从2023年6月，卢德麟将自己与老伴儿的遭遇发布至网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与蒋某取得过联系。期间，沈女士多次向居委会和街道办寻求帮助，但最终都未能解决此事。

7月11日，卢德麟作为原告正式向上海黄浦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根据民事诉讼状显示，蒋某及卢德麟的丈夫为该案的两方被告，“把我父亲加入被告只是为了让保姆还钱，这件事情我们也和父亲都说清楚了，父亲也委托我丈夫作为代理人办理此案。”沈女士说。

针对本案的诉讼请求沈女士提到，她希望公公作为被告能够确认赠与蒋某的200万行为无效，并让蒋某返回公婆的共同财产200万元。同时希望蒋某因虐待向婆婆支付精神损害赔偿20万元。

2023年7月14日，沈女士向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对“卢德麟被保姆虐待”一事报案。经警方审查，符合刑事立案条件，7月20日，沈女士收到警方的立案告知书。

11月7日，该案进行庭前的证据交换，卢德麟方向法院提交了17组证据。记者从卢德麟的代理律师周兆成处获悉，以上证据包含卢德麟老伴的农业银行交易明细清单、证人证言、监控视频等。由于蒋某始终未取得联系，本次证据交换并未出庭，后期法院将公告送达。

针对本案周兆成认为，根据《民法典》的相关规定，夫妻对共同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对超出日常生活需要对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处分的，应经夫妻双方协商一致。本案中卢德麟老伴赠与保姆200万元的数额显然已经超出了日常生活需要的范围，老伴非因日常生活需要，未经卢德麟同意而擅自将夫妻共同财产无偿赠与保姆，严重损害了卢德麟的财产权益，有违民法上的公平原则，这种赠与行为应属无效。

另外，蒋某在受雇佣作为保姆期间，没有履行保姆职责尽心照顾老人，反而趁着老人子女不在身边的机会，对老人进行控制、虐待，向年迈的老人索取巨额财产，被告一蒋某违反社会基本道德观念，有违社会公序良俗，该赠与行为应属无效。“保姆持续虐待卢德麟，已经对此造成了严重的人格侮辱和精神伤害，根据我国《民法典》的相关规定，保姆也应对原告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周兆成解释。

为了保护父母，沈女士与丈夫已将他们从上海家中搬离，“这件事情对我们家庭造成了巨大的改变，这种虐心的折磨生不如死。”沈女士告诉记者，曾经开朗洒脱的婆婆，如今变得闷闷不乐，她希望能通过法律途径让保姆将父母200余万元的养老钱退还，以此来帮助更多老人，为保姆行业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