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乳性平，可以止噎咳，中毒了也可以拿来暂解。一边是怀着身孕的太子妃，一边是正挣扎着喊“姐姐”的小孩，牛乳只有一碗，救谁？
《鹤唳华亭》中，这样令人揪心的抉择有太多。日前，剧集更新至太子妃误服毒离世，太子与陆文昔再度生误会，相关剧情登上微博热搜，讨论区哀嚎一片。
虐，是许多观众提起这部剧时的会用到的高频词。
“虐是可以解压的”，导演杨文军笑言道。他用了近三年时间打磨，引得了成千上万观众为故事流泪。
以礼施人的规矩之美
《鹤唳华亭》讲述的是萧定权为家国天下孤身犯险，收复兵权交于国家自己背负千秋骂名而死的故事。“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鹤，实为猛禽，可以博鹰。”剧中的这段诗词可以概括他的一生。
初看剧时观众感叹太子萧定权爱哭，缺少帝王相，但深入了解后观众便能理解他身上的这份脆弱。太子少年时期丧母，却未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被朝臣斥“不孝”。为闯入殿内，他不惜假传军令，又被斥“不忠”。
于太子而言，本应是至亲的父亲却处处冷落他而宠爱哥哥，身边尽是打压与暗算，缺乏爱与信任——这样的男主角似乎与观众的口味背道而驰。
爽剧流行，是因为观众希望代入角色一路披荆斩棘。黑化、复仇，这类剧情可以令人们忘掉生活中的不愉快，体验虚幻的满足。但这不是杨文军拍摄《鹤唳华亭》的初衷。
萧定权并非大开“金手指”之人，他看似柔弱，内心却有着大勇，是皇帝口中的“乳虎”。深处权谋名利场之中，他内心却是“反权谋”的，有着君子喻于义的风骨。
东方文化是什么？是约束力，是守礼。杨文军决定以历史正剧的手法进行拍摄，放大“礼教施人”的规矩之美，展现那个时代的风貌。
所以在剧本方面，保留了各方权力制衡下人物的“不得已”，完整地呈现了被禁锢在忠孝之间的太子形象。
朝堂之上风云莫变，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一桩桩案情一件件反转，这需要创作者有着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才不会令观众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为此，单是改编前二十集，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不论是剧集开篇就极其“抓人”的强反转转轴案，还是后期的引发无数支线的春闱案、军马案等，导演与创作团队结合了时代特点，带来了一出人物行为有依据可寻、极具真实感的权谋大戏，也通过故事展现了江南文人、士大夫的风骨。
《鹤唳华亭》的编剧，也就是原著的作者雪满梁园本就是一名研究明史的学者，各式细节的处理大多符合真实历史。剧本打磨好了，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在视觉上带观众“回到过去”。
杨文军第一时间找到了参与创作过《甄嬛传》《王的盛宴》等经典作品的陈浩忠作为美术指导，最终决定将故事的时代背景放在宋朝，借鉴宋的审美元素。相比清朝、唐朝，中国影视基地里宋代的痕迹相对较少，保存得也不算太好。自己搭建场景是不二的选择，陈浩忠对导演表示“我国宋代是美学发达，一定给你还原一个原汁原味的！
剧组好不容易在象山影视城里碰上了可以用的垂拱殿的景，可风格更偏秦汉，他们也没有退而求其次，而是花了几百万改景，还搭建了多个宫殿和广场，只为还原最美场景。
服化道也是一样。杨文军请了不止一个团队进行考证和制作，完全参照宋代规格还原，从服饰到画作，全程都有汉学家团队进行指导。
除了眼睛看到的，还有耳朵听到的，他请专家专门复原了几首雅乐，耗时耗资巨大，但杨文军觉得值，“影视创作总归是要留下些什么给观众，高品质的视听感受是必须的，希望所做的一切可以受到认可”。
从人物的风骨、礼节的展现再到服化道的复刻，杨文军团队精益求精，不以强刺激、洒狗血为博眼球的爆点，而是依托真实历史将故事娓娓道来，这也是让架空的故事“落地”的秘诀。
以质为先精雕细琢
电视剧拍摄与电影拍摄最大的不同，除了设备上的差异外，前者的拍摄进度较快，换言之就是电影导演更注重“磨”戏。但事实上作品质量的区分关键是人，而非类别。
从技术层面来说，杨文军团队采用了最好的电影器材及最顶尖的镜头。针对现在的网络播放，真正达到了4K效果，用更高要求的介质以求观众在家用投影观看时，适配更高的清晰度。
除此之外，与演员磨戏也必不可少。导演还是演员演技的把控者，如若观众吐槽某位演员的表演，导演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在“磨”演技方面，杨文军有着自己的准则。
《鹤唳华亭》中有过一段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恩师的离世令太子彻底崩溃，他带着麻木的眼神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寝宫，一向守礼的他扔掉了帽子，披头散发，坐在床前大口饮酒，泪水、酒水湿透了衣襟。
情绪临近崩溃之际投身水池之中，这一幕从美学层面来说做到了极致。
镜头外，杨文军一直对着监视器流泪，拍摄完成后他给了罗晋一个拥抱。
“我拍戏有一个准则，情感戏要是没感动得到现场的人，这条不会让他过。”
杨文军拍戏注重情感，与一天拍摄六七页甚至是十几页的导演不同，他在拍摄前期一天只能拍到零点几页纸，后期才慢慢加快进度。拍摄时，他会反复抠演员细小的表情，也会与之探讨情绪呈现的不同方式。
王劲松曾与杨文军合作过《小小生命树》《扶摇》等作品，彼此之间已十分熟悉，但二人还是会因戏争执。
王劲松饰演的卢世瑜是太子的老师，教授他“君臣两不疑”，待太子如亲人，给予了无限的关怀。而与皇帝据理力争、铮铮谏言，是王劲松进组的第一场戏。按杨文军的最初设想，他为了太子可以豁出官职、性命、据理力争，卢世瑜应是强大的，内心应有着更有穿透性的力量。但王劲松希望呈现卢世瑜极度脆弱、柔软的一面，按他的说法就是“风一吹就没了”。
为此，两人反复沟通，并按照王劲松的方式多走了几场戏，最后呈现的效果很好，成千上万的观众为卢世瑜落泪。
好的导演从来不是独裁者。不断碰撞给出最准确的表演，杨文军乐于与演员交流，在磨合中产生惊喜。
以潜心创作抵御寒冬
《鹤唳华亭》中的每一个建筑的样式都是美术指导陈浩忠从无到有一笔笔画出来的，每一件器具都是团队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定制而来，妆发、服装等也都有专门的部门进行详实的考据。团队已然如此严谨，但几个月前《长安十二时辰》播出时，杨文军还是会以其为镜，反思《鹤唳华亭》中有一个细节没有做好。
对于他而言，这部剧还存在一个小小的遗憾。太子的一场爆发的戏，也是第一次露出“虎爪”的戏不得不删掉了。
可杨文军没有让自己耽于懊恼，就像那个有待进一步提升的细节一样，每部戏都会有一些不可消解的小遗憾。而正是这些因素提醒着创作者每一部作品都不可掉以轻心，都需要更进一步。
在这个人人皆谈“影视寒冬”的2019年，他却看得云淡风轻，拍戏二十年，几度经历了行业的起起落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理智冷静，一切从创作出发，踏踏实实打磨剧本，总结经验，思考创作，相比于躲在遮蔽物后面，杨文军更像是会学着踏浪的人。
“我们是真正寒冬里面过来过的，太知道不容易了，今天每件事我都很满足。”
与其他导演不同，杨文军的作品不拘一格，古装、当代、谍战、年代统统涉猎。完全从故事出发而不以类型设限，他最注重的，是故事中人物坚守的东西，是人性的美。“创作者最大的成就感就是你的确能够关注民生，能凭着自己的良知行事，真的可以提出一些问题，促使一些社会现象的改变，我觉得这个是非常了不起的。
“昨天才发现，我们的豆瓣小组已经有一万多人了，大家在里面讨论服化道和古典文化，纯粹又炙热，氛围和别的戏都不一样。”
不营销、不撕番的《鹤唳华亭》已入佳境，说起常驻豆瓣和微博的剧迷们，杨文军显得十分骄傲，一部剧可以让观众反复播放，并长时间津津乐道，让他感觉幸福又欣慰。
做有价值的内容，或许这是所有创作者的初心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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