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19年的音乐行业，熟悉的“老面孔”依旧在持续发力。古典领域，名家大团不断来访，掀起一阵又一阵观演热潮；流行领域，周杰伦等“老牌”歌手依旧拥有不可匹敌的号召力。但与此同时，求新求变成为共同的诉求：交响乐和歌剧的边界在不断拓展，“高冷”的殿堂艺术在尝试着触及更多人群。时值新中国成立70周年，关于“中国声音”的探讨显然开启了全新的一页；流行音乐虽然依旧“萎靡”，但《野狼DISCO》等“土嗨”神曲登顶、邢晗铭问鼎2019“好声音”等颇具争议的现象都证明，流行音乐也孕育着新的生机，多元趋势不可逆转，受众也在变得更加精细。

名家大团继续齐聚北京

今年，北京的古典音乐舞台依旧“星光熠熠”。上半年，芝加哥交响乐团与指挥大师里卡尔多·穆蒂、克利夫兰管弦乐团与音乐总监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等相继到来。下半年，从十月份开始，名家大团开始密集访京。

10月3日，西蒙·拉特爵士率伦敦交响乐团来到国家大剧院。正式演出结束后，一首加演的《北京喜讯到边寨》应景动人，反响热烈。

10月9日，73岁的埃迪塔·格鲁贝罗娃为第22届北京国际音乐节盛大启幕。这位叱咤乐坛50余载的传奇女高音歌唱家，终于在引退之年第一次来到中国，北京之行成为她告别演出中的精彩一瞬。此后的三周时间内，北京国际音乐节迎来了一大批享誉国际的艺术家：法国钢琴家让-伊夫·蒂博戴、82岁的指挥与钢琴“双面手”弗拉基米尔·阿什肯纳齐、小提琴大师平卡斯·祖克曼、指挥大师夏尔·迪图瓦、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芮妮·弗莱明等相继登台。由指挥巨匠阿巴多亲手组建的马勒室内乐团也来到音乐节，并将成为为期三年的驻节乐团。

西蒙·拉特（王小京摄）

此外，里卡尔多·夏伊与蜚声国际的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拖堂大师”安德拉斯·席夫爵士、不久前连续上演了四场音乐会的小提琴女神安妮-索菲·穆特……这些响亮的名字，一一出现在北京乐迷的“追星”名单里。毫无疑问，北京已经成为古典音乐“版图”中颇具吸引力的一处高地。

“十年前，我们第一次来到北京。当时我们惊讶于中国古典音乐市场与欧洲截然不同的活力，这里有最年轻、最好的观众。”琉森音乐节执行与艺术总监迈克尔·海弗里格说，“十年后，一切都证明我们没有看错。”乐团的定音鼓首席雷蒙德·库尔夫斯还发现，中国观众的素养越来越高。“我记得2009年来演出时，还能听到台下有观众在翻找东西，2017年再来时，情况就改善了很多很多。”昨晚的演出现场，乐章之间没有人鼓掌打扰，而在等待乐团演奏时，音乐厅内寂静无声。正如所有艺术家们都能感到的那样，“中国观众在变得越来越好。”

古典音乐玩出更多“花样”

10月4日晚22点，星子闪耀，夜色深沉。当整个城市渐渐入睡，水关长城脚下，一场音乐会却刚刚拉开序幕。“长城脚下的公社”里，床位取代了座椅。八小时不间断的曲目《SLEEP》从深夜演到黎明，直至晨光和渐强的音乐把观众从睡梦中唤醒。

追梦·长城夜（方非摄）

黑暗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沿着面前的白色走廊走来，她向你招手，用15分钟的时间带你回溯她的一生。场景在眼前倏然变换，从走廊到山洞和悬崖峭壁，一切恍如梦境，但伸出手来，你竟然真实地触碰到了墙壁和山崖上的栏杆……这段“虚拟”和“现实”交织的体验，来自采用了最先进的VR（虚拟现实）技术的音乐体验剧《捌》。《捌》由北京国际音乐节、荷兰艺术节、法国普罗旺斯-埃克斯国际艺术节、德国赫尔豪森艺术节联合委约荷兰作曲家米歇尔·范德阿创作。从10月10日至10月27日，走进三里屯红馆连，戴上VR设备和耳机，观众就可以开始这段“私人定制”般的奇妙旅程了。

一直以来，与北京这座城市紧密结合的北京国际音乐节都在引领着古典音乐的风向，大胆将各种新元素融入这门传统的高雅艺术中。从几年前的浸没式歌剧到现在的旨在探索“人在睡眠中对周遭声响做出的反应”的八小时音乐会、VR音乐体验，种种新奇的体验开拓了古典音乐的“疆界”，也把更多此前没有接触过古典音乐的观众带“入门”。

放眼全球，在西方国家，古典音乐市场持续衰退，许多人将中国视为新的希望。但中国交响乐发展基金会理事长陈光宪也指出，同样的一套曲目，在西方国家可以连演两三场，而国内通常只能演出一场，追根究底，还是观众对交响乐不够“上心”。怎样为交响乐吸引更多的观众，其实是一个普世性的话题。

“我们想让大家知道，看待古典音乐有不同的角度，不要看到古典音乐就觉得它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北京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邹爽说，这些看似新奇的元素“都来自古典音乐，要么是改编，要么是古典题材的新委约。我们做的事情不是‘猎奇’，不是因为国内观众没见过才引进，而是它在国外也处于一种萌发的趋势。这种联动也让国外关注新浪潮的古典音乐机构知道，中国人甚至比他们还要超前。”

“中国声音”需要新诠释

三面巨幅幕布如同空无一物的墙壁森然环绕，收入拮据、同床异梦的X.E.夫妇又在继续日复一日的争吵。这时，一对受伤的天使坠入了他们的花园，洁白的羽翼很快勾起了邪念。配合着在古老的圣歌到嘈杂的朋克摇滚之间“断崖”似切换的音乐，一个多小时的演出，观众始终处于强烈的刺激中。10月18日晚，由杜韵作曲、摘得了普利策音乐大奖的《天使之骨》在保利剧院上演，褒贬不一的争论持续了许久。

《天使之骨》剧照

10月25日，在欧洲、美国及拉美三大歌剧联盟的联合倡导下，这一天被定为首个“世界歌剧日”。10月25日同样是歌剧大师比才和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诞辰，欧洲歌剧联盟选择了两人的代表作《卡门》和《蝙蝠》作为歌剧日庆祝活动的启动视频，其中，《蝙蝠》由享誉世界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制作，《卡门》则来自国家大剧院。

10月26日深夜，法国图卢兹谷物广场音乐厅里，2000名观众起立鼓掌，意犹未尽。近四分钟的谢幕里，著名指挥家谭利华三次登台致意。这场由他执棒法国图卢兹国家管弦乐团上演的名为“中国之夜”的音乐会大获成功。郭文景、张千一、陈其钢、周龙，四位作曲家各有千秋，谭利华从他们的作品中各自遴选一部，“第一要有技术含量，第二要有深层次的文化印记”。

到底什么才是“中国声音”？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类似的讨论不绝于耳，但公认的一点在于，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和国际环境的改变，“中国声音”的内涵已经渐渐发生了改变。

越来越多的青年作曲家开始跳出一般意义上的“中国作品”。比如杜韵的《天使之骨》把故事背景设置在美国，其次，音乐中几乎听不到任何明显的中国音乐符号，比如戏曲的板腔体或是琵琶、二胡、古筝等民族乐器。与陈其钢、叶小纲等前辈们不同的是，以杜韵为代表的新一代中国作曲家闯荡国际乐坛时面临的是又一番景象，中国作曲家与世界同行们所处的“共同语境”越来越多，也许二十年前，一部作品还要靠戏曲、民族乐器等“标签”来引起注意，到了现在，大家早就可以用同样的语汇进行对话。就像发下了同一份考卷，大家公平竞争，还能够答出好成绩的，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国家大剧院版《卡门》的成功“输出”也是同样的道理，把来自西方的经典歌剧做出能够让他们肯定的成果，彰显的正是中国文化制造的实力。

谭利华与法国图卢兹国家管弦乐团的合作，为传播“中国声音”提供了另一种可行的思路。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中国爱乐乐团发起了系列演出，形式为包括谭利华在内的多位中国指挥家与国外知名乐团合作奏响中国作品。一般来说，推广中国作品最重要的方式不外乎巡演和发行唱片两种，谭利华就曾带着北京交响乐团七次赴欧洲演出，每场音乐会都安排半场中国曲目，乐团还和著名的古典厂牌EMI合作录制了唱片。两者的反响固然都很不错，但相较之下，谭利华发现，对外国观众来说，始终是本土乐团的亲和力更强，“让图卢兹国家管弦乐团这样的名团演奏一整场中国作品，影响力还是要大很多。”

流行音乐受众更加多元分明

近年来，华语流行乐坛一直在“萎靡”中徘徊，难出“爆款”，回顾今年，行业的颓势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善，但低谷之中，一些新的转变依然在悄然萌发。

9月16日晚11点，周杰伦的新单曲《说好不哭》正式上线，瞬间刷屏网络。而在这段时间前后，周杰伦的“夕阳红粉丝团”在新浪微博等网络平台上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打榜”，力图向蔡徐坤等新生的“流量”证明，歌手的实力和“国民度”并不完全在于真真假假的网络数据。但《说好不哭》并未得到一面倒的好评，有人驳斥周杰伦和方文山的搭档大失从前的水准，这首如同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单曲最终只收获了5.9分的网络评分。

10月7日晚，2019《中国好声音》总决赛在鸟巢进行，李荣浩战队的邢晗铭夺得冠军，随即引起了巨大的争论。喜欢她的人赞她空灵独特，不喜欢她的人认为她哗众取宠，“像憋着鼻子唱歌”。人们称她是“火星女孩”，暂且不论这个标签的褒贬，“怪”和“反常”的意味依然不言自明。

这两个现象似乎在揭示，流行音乐的受众划分比以往更加鲜明，某类歌手和作品在特定的人群中大受欢迎，但很难“出圈”，离开这个受众群体后，几乎无人了解，而各个“圈子”之间壁垒分明，彼此也没有互动和交流的意愿。就像周杰伦的歌迷不怎么会听蔡徐坤的歌曲，蔡徐坤的歌迷也鲜少了解十年前周杰伦有过怎样风光的过往——能够一统乐坛审美的歌手，已经很久都不曾出现了。

流行音乐的传播方式也在变化。《野狼DISCO》的走红离不开抖音、微博等网络平台的助推，沉寂多年的摇滚乐队被再次关注，更是直接得益于《乐队的夏天》《一起乐队吧》等综艺节目。如今单靠发行作品，很难再出“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