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子弹飞》:给凛冬添把火,燃烧得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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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动辄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迎面刻在脸上的风,将白昼打成黄昏的天幕……这一切综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让人选择宅家看电影的完美理由,且必须是二锅头般火辣辛热的快感,才能点燃寒冷的冬天。


此时选择姜文的电影,无疑是一个极佳的答案。


人们解读姜文,爱他的独树一帜,爱他的天马行空,爱他在电影中那一股子铿锵有力的赤诚意气。这股意气在《让子弹飞》中,迸发的尤为明显,以至于上映九年后,《青年电影手册》依然评选这部影片为:十年十佳华语影片。


《让子弹飞》就这样凭借着它独特的魅力,在华语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小城,见世界

影片取材于小说《夜谭十记》,电影主要围绕着土匪张麻子、恶霸黄四郎以及假扮成师爷的马邦德三个人展开。


姜文饰演的张麻子,本是军人出身,后来落草为寇,打劫了马邦德坐的火车。而马邦德刚通过买官得了县长的位子,正值走马上任喜不自禁之时,突遭此变,为保命只能假托了自己师爷的身份,将县长的位子也让给张麻子做,跟随着一帮土匪开赴鹅城上任。


张麻子这个形象,和其他英雄主义的电影主角不同,他没有无与伦比的光环背景,或者远扬四方的声名。他就像影片故事发生的地点,这座名叫“鹅城”的小县城一样,泯然于万千世界之中。他寄身于绿林,满身匪气,阴差阳错之下又摇身变成一方县长。原本应当走上揽民脂刮民膏的路,可张麻子却不愿意对百姓们下手。由此,也引发了他和鹅城恶霸黄四郎的冲突。


在张麻子的身上,我们既可以看见他对自家兄弟们的义气豪情,也能看见他对作恶者的嫉恶如仇,对民族和百姓的满腔热血。而他自己,本身却不过只是这纷繁乱世中的渺小一粟。所有人都在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向前走,有些人只是茫然地随波逐流,而另一些人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向哪儿走,这就是张麻子身上发光的地方。


即使人们固执地认为,这个新来的县长就该是迂腐的,甚至是贪心不足的,他也毅然选择了打破这种刻板印象。而当他孤身站在光明的地方时,暗处的枪口自然而然也就对准了这个“不合时宜”的人。


影片中的大反派黄四郎,则由周润发饰演。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虽然黄四郎镇压着鹅城的百姓,可以说是恶贯满盈,但他却并不是个粗俗莽撞的人。尽管他心狠手辣,将人命视如草芥,面上却总是带着三分真假难辨的笑意,在与张麻子的对手戏中尤为明显。


当黄四郎下手害了张麻子的义子六子之后,便开始大摆鸿门宴,客请张麻子。觥筹交错,酒水在前,两方各怀鬼胎,言语中客气疏离,暗藏玄机——你给我下套剿匪,害我性命,我便借力打力,趁机敲你巨款。在这个经典片段中,发哥的表演一如往常地精湛,既将黄四郎身上不同于平民的气质施展得恰到好处,又现出了他的商人本质,蛇蝎心肠,让一个恶贯满盈之人跃然于银幕之上。


如果说张麻子与黄四郎是正反两方的角逐,那么假扮汤师爷的马邦德可以说是角力点之一了。从开始的买官,到后来身陷张黄争斗时的圆滑摇摆,这个带有深刻炮灰性质的角色,看似不够出彩。但这一切,在饰演者名字出现“葛优”两个字时,便可以迎刃而解。


葛大爷作为全国人民都喜闻乐见的熟面孔,一露脸就让人先心生三分好感。掏钱买来的官被抢了,连带着自己的相好也变成了“县长”张麻子的夫人,马邦德身上这苦闷的遭遇,一经葛优诠释,立马变得让人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当葛大爷身上这股令人捧腹的幽默感,混搭着影片情节自带的黑色滑稽,共同揉成了一个故事时,难免就让人想夸上那么一句“精彩至极”!


英雄气长,儿女情短

当男人们拿起了手中的枪,开始针锋相对之时,这边的女人们才刚拉开帷幕一角,依次登场。


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原本是汤师爷的相好。随着县长位子的易主,她自然而然也变成了张麻子名义上的“夫人”。往常的官家夫人,就算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也多少带着些温婉贤淑的秀气。但在《让子弹飞》里,没什么是必须循着常理发展的,就比如县长夫人出身青楼这件事。


在这样的设定加持之下,这个普通女人的身上反而闪光点倍出。她不拘小节,豁达而豪爽,比起张麻子等一众土匪来也毫不逊色。尽管出场镜头不多,但角色骨子里那股闯劲儿,搭上刘嘉玲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场,立时便让鹅城的土地上,再添一抹靓影。


在电影中,另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花姐,则由周韵饰演。


身为姜文夫人兼姜文电影中出演次数最多的女演员之一,周韵和《让子弹飞》的适配度似乎已经不再需要赘述。她最近的一次出演,是在去年上映的《邪不压正》中,饰演清丽倔强的女裁缝关巧红。片中她站在红墙之下,侧身回看的画面,哪怕已过去一年有余,依然让人难以忘怀。


而十年前的周韵,气质更似活泼少女般烂漫,对待花姐这样巧施美人计的灵动角色,也就尤为得心应手。她看似是不得已委身于黄四郎的势力,实际上则是为黄四郎做事的卧底。在接近了张麻子两个兄弟之后,花姐成功地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并向黄四郎发出了信号。


比起县长夫人来,在花姐的身上,少了些直来直去的江湖气,多了几分善变和机警。但不得不说,这份聪敏灵巧的心性,或许正是花姐笑到最后的一张底牌。而后万事落定,老三决心带着花姐离开,其余兄弟也纷纷尾随。在这场难以判定赢家的赌局里,比起那个一人一马孤身在后的张麻子,笑容里盛满了单纯无邪的花姐,显然输得更少些。


让台词和音乐,都再飞一会儿

如果给《让子弹飞》这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排个位置,“站着把钱挣了”这一句,怎么也要位居个前三。


当张麻子初到鹅城,正准备撸起袖子烧一把新官的火时,马邦德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告诉他,你只能看黄四郎这种豪绅的脸色,去刮穷苦百姓的钱。张麻子便反问马邦德,可知自己为什么要当麻匪,正是因为自己跪不下去。而他现在是想站着,还把钱挣了。


一句台词,立住了张麻子的侠胆骨气。不同于鹅城其他浑噩怯懦的人,他自始至终一直秉持着反抗的决心。如果说黄四郎是鹅城曾经蔽日的乌云,那张麻子就是胆敢搅散了云的人。


他朝着百姓们呼喊,试图带领他们彻底撕裂云层。张麻子想做的,便是告诉百姓们:黄四郎不是天。真正的天会垂着耀眼的红日,散落一地的光明。而跪久了的人们,哪怕揉着膝盖也站不稳,见惯了厚重的云霾,他们对张麻子将信将疑,不肯轻易迈出第一步。


直到末尾,张麻子带回了黄四郎的替身,并将其当众击毙时,才激发了人们心中深埋已久的反抗意识。此刻的真假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开始站着向前冲去,他们踏平了黄四郎的碉楼,欢呼着新的开始。这时我们再回看当初张麻子的这句台词,不得不感叹一句“妙哉”。


在人们截然不同的情绪变化中,唯有张麻子的形象是屹立不变的。正如姜文在片中的台词所言:“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土匪的名字叫牧之”,但“张牧之”却也正是他本来的名字,只是在口头相传时,阴差阳错变成了“张麻子”而已。从头到尾,这个称号都不是他主动所起。身处在飞速轮转的流言之中,他一直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往,和自己愿意为之燃烧的志向。


但英雄也不是人人都想去当,过惯了枪口舔血的日子,转头向往安逸富贵的生活难道就是错吗?站在黄四郎的碉楼里,看着昔日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向他告别,准备投身开始新生活时,张麻子除了向他们开口告别外,别无他法。


最后,花姐和兄弟们选择乘着火车,转向他们梦中轻松自在的日子出发。张麻子则一个人骑着白马,孤独地走向独属于他的英雄路。


而当《太阳照常升起》的音乐,伴着达达的马蹄和火车汽鸣声一起响起时,我们所看见的是张麻子留给我们的渺小背影,他已挥别了身后的嘈杂尘嚣,怀揣着自己那颗燃烧的心,继续向着光明行进。


至于那些引人回味无穷的情节,津津乐道的台词,以及众说纷纭的解读,不妨就让它们像张麻子手枪中射出的子弹一样,继续再飞一会儿。或许,能让每一个人从中看出不同的世界,让思想追逐着本心自由生长,也正是这部电影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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