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葱”是什么?青涩,却难能可贵!在这个郁郁葱葱的夏日,“青葱计划”再次以一抹新绿走进电影从业者和爱好者的视野。
“青葱计划”,CFDG中国青年电影导演扶持计划,是由国家电影局指导、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主办的,旨在挖掘有潜力的青年导演人才,并对其优秀电影项目从剧本、制作、投融资、宣发等环节进行全产业链扶持的公益性电影活动。
“青葱计划”自2015年正式启动,由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李少红导演发起,由冯小刚、 贾樟柯、张艺谋、谢飞、宁浩、管虎、黄建新导演担任历届主席,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王红卫担任理事长。
历经七年发展,“青葱计划”不期然已从青苗长成大树。不久前,“青葱计划”在中国电影资料馆举办了七年来的首次影展,主题为“成为导演之前”,把七年中的代表性电影成果诚意托出,以不同的题材和视角,为观众呈现了5部新导演之作中的影像力量,并分享他们“成为导演之前”的萌发生长之路。
影展期间,李少红导演是最忙的,一边为往届五强选手的作品站台交流,一边为新一届十强选手的创投落地呼吁发声,同时一系列主题论坛、连麦直播等活动她也每场必到。
在接受光华锐评专访时,李少红导演略显疲惫,但显然绝无打算在表述和思考上打折扣。同期接受采访的,还有当天的展映影片《蕃薯浇米》导演叶谦,该片由李少红担任监制。
“青葱计划”七年以来经历了什么?与其他扶持计划有什么鲜明不同?前辈发起人和后辈亲历者有哪些感同身受?成为导演之前,叶谦自称是电影“小白”,那么走进大众视野之后,什么又是最重要的东西?手握一束“青葱”,人群中光影相见。
光华锐评|专访嘉宾
李少红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青葱计划”发起人
叶 谦《蕃薯浇米》导演、 “青葱计划”五强导演
光华锐评:
青葱计划,何以为“青葱”?
李少红:
“青葱计划”是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大家集体的愿望。恰巧当时国家电影局也希望通过导演协会这个渠道去帮助青年导演,和我们当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2014年,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给国家电影局提交了一份关于青年导演孵化的规划,层层上报,通过之后拿到了一笔扶持资金——每一年选拔出5位重点青年导演,每人资助100万,帮助他们完成自己的第一部院线长片。
当时就是这样一个不谋而合的起源。

李少红
2015年,“青葱计划”开始第一届。当时,中国电影正好是在一个市场经济打通了的蓬勃发展时期,互联网也起来了,行业内和市场上对于电影导演的需求量非常大,对新导演的渴望也很强烈。
我印象很深的是,当时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算了一个账,中国电影行业大概缺200个导演。所以协会的导演们觉得任重而道远,带着强烈的使命感来推动“青葱计划”,为扶持青年导演而努力。
“青葱计划”7年来推选出的五强导演35个,如果算上十强,一翻倍是七、八十个。其实这个数字并不算多,但对中国电影行业是一个补充,希望他们会逐渐成长为行业和市场的顶梁柱。
为什么叫“青葱”呢?青葱,就是郁郁葱葱,代表了年轻蓬勃生长的气象,这个名字寓意挺好的,非常形象,又特别容易被记住,所以就叫“青葱”。我们的徽章是一根葱,T恤上、帆布包上、笔记本上也都是大葱和小葱。
光华锐评:
“青葱计划”已有6部影片在院线公映,要真正把成果落地真的很难,最关键的是什么?
李少红:
我当时也跟协会的导演们说,咱们选择的路在所有的扶持和创投里面是最难的一条。要真正帮助青年导演把想法实现和拍出来,这个“拍”字可不得了,它不像剧本创投,只要拿剧本来评就行了。
“拍”是一个全产业链的过程。首先你要有达到拍摄水准的剧本、合适的演员、完备的创作团队,你才能开始“拍”;同时你还需要进行商业创投和宣发,保证影片最终落地。
所以这个“拍”字可不简单,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青葱计划”要全产业链负责一个青年导演的电影处女作的诞生,在2015年没有这样的扶持计划,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这样全面的孵化。
电影协会的导演们做了一件我认为最难的,也真正为青年导演做实事的一个计划。
导演协会由衷地觉得有这份使命,所以当时坚持要这样做。这7年确实非常不容易,我们每一年都咬紧牙关。协会的导演们只要不拍戏的时候,都被找过来给大家上课——剧本哪里有问题,短片怎么拍更好……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最后真正要拍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协会导演作为监制全程保驾护航,保证青年导演遇到问题时能有人商量,能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保证影片成为一部真正有价值、高质量的电影处女作。
光华锐评:
作为“青葱计划”的亲历者,叶谦导演是怎样的感受?
叶 谦: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跟少红老师对话。说到“青葱计划”的初心跟源起,我记得之前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王红卫老师提到,他们跟少红老师在做的,可能不是一件顺势而为的事,不是收获或者收割电影的行为,而是耕耘和播种。

叶谦
很有幸少红老师成为我第一部电影《蕃薯浇米》的监制。当时我算是一个小白,少红老师他们用经验和方法带领你,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有“拔苗助长”这样一个期盼。
直到我在拍第二部电影的时候,完全自己去完成全流程,才强烈的感受到从0到1是多么艰难。
李少红:
叶谦确实是“拔苗助长”的。他现在已经拍完第二部电影了,太厉害了。
拍《蕃薯浇米》的时候,他是固执的,绝对不听你的。我认为很多时候他是懵的,没有意识到很多东西的重要性。但是我们不会去替代他,他得自己去经历去感悟。
等到他拍第二部影片,要自己从头到尾去打拼的时候,他才明白我们所说的、所做的一切,为什么重要。他现在完全理解了,我觉得这个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

《蕃薯浇米》海报
叶 谦:
《蕃薯浇米》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但它应该是一部有诚意的作品。如果这部电影有好的部分,真的是少红老师和“青葱计划”为我保驾护航。
今天我也特别想问少红老师一个问题,“青葱”计划这7年里面,几乎关关难过,也关关过,您有想过放弃的时候吗?
李少红:
肯定想过。最困难是刚开始那几届。导演协会抱着一个理想开启了“青葱计划”,但是没有任何规矩可循。这中间有很多摸索,需要不断地调整。
因为我们几乎是在做一个全产业链的事情,每个环节都具备才能有最后的影片,你还得要跟市场接轨,要真正走进电影院里面去,你还要培训一些新的导演……这个风险指数真的非常大。
人就是这样,你干的事情被大家理解就不辛苦,当不被理解的时候,被各种各样质疑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很没有信心,觉得沮丧,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其实拍电影也一样,每一次拍电影都难。但是当你看到观众的反映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褒奖比任何大奖都让你开心。
现在看到这个行业后继有人,觉得哪怕自己有一天拍不动电影了,还有一份责任可以帮助新人实现理想,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后来人,就会挺欣慰的。

《蕃薯浇米》映后交流现场
光华锐评:
入选“青葱计划”,有什么门槛?
李少红:
黄建新导演是“青葱计划”第七届的主席,他说的一句话我特别认同:我们和别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是搞创作的。所以初创时期我们非常看重电影文本创作。
但是后来发现,新人不仅仅要符合文本创作规律,还要符合整个产业规律,他最后要与市场接轨。
叶谦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是七届里面唯一的一个小白,我们因为他调整了整个招生方向和标准。
他是一个破圈的导演,是一个独立品牌设计师,没有学过导演,但是他有一个非常可贵的原创想法,以及对导演理想特别执着的追求。

《蕃薯浇米》剧照
我们一开始凭着满腔热血,觉得导演技能这些都不重要,他的梦想最重要。但是我们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导演要拍成一部影片不仅需要有剧本,还要有拍的能力和一些技术能力,比如现场调度、影像思维的能力等。
我们后来才明确了,我们不是培养初级生,而是一个高级班,是一个职业最后的“临门一脚”。
要完成一部院线长片是有门槛和标准的,它不是一个家庭作业,也不是一个小品。无论你是电影专业,还是跨界而来,都需要有一定的导演基础。
光华锐评:
对于青年导演,最重要、最可贵的是什么?
李少红:
我觉得原创性最重要。
叶谦没有学过电影,他对电影没有概念,但是他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原创构思,这个创意支撑了他的电影与众不同,以及他的价值观和电影价值。
他不是靠导演技能,是靠原创一直走到五强。所以我们当时下定决心支持了他,让他拍这部《蕃薯浇米》。
他的原创性非常强,有一些东西,如果是太技术了以后,也许会破坏他的原创感。所以他不听我的,我也说服了我自己。我说好,按照你的想法去拍。

《蕃薯浇米》剧照
我们最不能干的一件事就是替代他。因为我们都是搞创作的人,都不希望有人替代我们去做选择,而希望原创的东西能够充分体现出来,哪怕它很稚嫩,哪怕它很不完美,但是它是原生态的。
这也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子。
我第一次是拍《血色清晨》。那时候没有微信,我们厂里给我们剧组发一个大长电报,说我有一场戏要重拍。我当时傻了,为什么呀?说因为没有近景,我印象特别深。我心想没有近景是事儿吗?我要拍的是一个很客观的角度,为什么要到人的面前去晃一下,然后再退回去呢?我是特意选择不要近景。
那是在《血色清晨》开机第一天,特别难得下了大雪,我们抢拍的这场戏,我特意没有要近景。全村的老百姓凌晨的时候被我们喊出来,按道理来讲我要给他们一个近景,他们真的不容易,一大早下着雪,穿着老棉袄揣着手,给一个近景多好。可是我觉得千万不要给近景,我是不要近景的。
后来厂里派了一个工作组来检查我们的工作,认为说这个导演到底会不会拍电影?不会拍就换导演。我差点被换掉,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马秉煜厂长带队来到现场,被我们的创作精神感动了。当时剧组特别艰苦,每天要扛着机器走20分钟到村子里面。拍一个十多米的移动道,架起将近10米的高台,上面再架高台。我老公是摄影师,一米八几的个儿,在那个上面,风一吹摇臂直晃。马厂长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说你们疯了!回去之后就要给我们加钱,给我激动得不得了,我不知道他来撤我的。最后《血色清晨》很成功,成为了我的代表作。
所以我想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不被理解的时候。刚开始当导演,人投入的精神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觉得,尊重青年导演创作的执念是最重要的。
叶 谦:
特别感恩少红老师包容我们的棱角,给予我们莫大的鼓励和支持。可能我理解的艺术创作有自己的偏好,我觉得创作是试错,而不只是按照某一种标准答案的对错。
我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时装设计师,属于跟导演有很多相象的地方。像一个总指挥,要带领着整个团队,拥有不同视野、不同见解的人,往你所指引的那个方向一起去努力。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导演跟设计师的本质很相象。
光华锐评:
《蕃薯浇米》是怎样的一部影片?
叶 谦:
“蕃薯浇米”这四个字很多观众听起来非常陌生,但是对于闽南百姓而言是非常熟悉的,它是一日三餐的主食,就是地瓜稀饭的意思。因为福建的气候比较炎热,地瓜稀饭非常解暑,同时又能补充很多的水分。
蕃薯是福建舶来的农作物,它拥有非常旺盛的生命力,以至于福建称自己的文化为“蕃薯文化”,把自己说的闽南语或者福建腔调叫做番薯腔。
我把《蕃薯浇米》当成我第一部电影的片名,其实也是希望可以寓意很多人生当中的道理,其实就像一碗蕃薯浇米一样朴实无华。当你足够简单,这个世界也可以变得非常非常简单。
我希望通过电影传递出日常里面的某一种浪漫、真理或者美学。

《蕃薯浇米》剧照
影片讲述的是福建闽南文化背景下,两个花甲之年老姐妹故事,借助当地独有的人文环境,尝试探讨晚年女性的内心世界。在中国老龄化社会的背景下,希望这部影片能拥有某一些类似于寓言式的创作作用。
拍这样的一个老年人作为主角的题材,我自己非常非常兴奋。因为我很喜欢一句话,“我们避而不谈的东西像极了我们自己”。在这样一个观点下我会觉得,如何看待老年群体,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这件事情,也是未来年轻人会反向试图了解我们的。
如果都没有人这样做,两代人永远是割裂的群体,老年人的精神需求、情感需求、内心世界就会被割裂成一个孤岛。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从创作的角度而言是我迫切想做的。
包括我的第二部影片主角仍然是老太太,我觉得她们的精神世界需要被更多当代的年轻人所了解。
在电影学院学习的时候,我记得梅峰老师也讲,中国的电影人或者作者,应该找到自己的表达。

“青葱计划”展映作品
像这次“青葱计划”展映的作品,每一位青年导演都在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进行着电影探索。大家有很多的不妥协,也有很多的自我坚持。
在“青葱计划”家长们的监制和保护下,大家的个性特质得到了最大化的挖掘,我觉得这是“青葱计划”给青年导演带来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所以成为导演之前,我希望大家对当下的电影、当代的电影观念都不要着急下定论,未来电影会变得更加的自由且多元。
青葱计划这样的创作系统,是能够赋能青年导演的坚实体系。特别感谢青葱计划,让《番薯浇米》这样一部小众的、不完美的电影以极具诚意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
李少红:
电影是无中生有的一个创造,所以你在建造它的时候,需要在心里已经构建起一个无形的画面;而当要把它变成有形的时候,则需要所有人一起集体完成,这需要非常有强大信念的人。“青葱计划”实际上是帮助大家完成坚定信念的过程。
想把电影导演作为自己终身职业的人,“青葱计划”是大家最好的选择。
成为导演之前,期待与你“青葱”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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