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犬之力》的影评,有剧透
真正的猎手,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题记
什么是犬之力?
犬之力翻译自片名:The power of the dog,而片名来自于《圣经(旧约)·诗篇》第22章第20节中的一句话:
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
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生命脱离犬类。
接下来是这句:
第21节:Save me from the lion's mouth: for thou hast heard me from the horns of the unicorns.
救我脱离狮子的口。你已经应允我,使我脱离野牛的角。
可见“犬之力”在这里与“狮之口”一样,是一种原始的、凶猛的、危险的力量,于是,这部电影就在一种不安的,奇怪的氛围中展开。
电影开始首先是一段独白:
“我父亲去世后,我只希望我的母亲能幸福地生活”
“如果我不帮她渡过难关,不去拯救她,”
“那我还算什么人呢?”
这是一个铺垫,但也极容易被忽略,我们只知道西部片中的危险,可能来自于自然界,也可能来自于人之间,而断然不会想到这种危险就在平静、平和与平缓中一点点涌动。
1925年的蒙大拿州, 尘土中的牛群鸣叫嘶吼,富有的农场主菲尔和弟弟乔治继承了父母的家产,他们即将开始一次大规模的放牧。
牛群迁徙的途中,还有因炭疽病毒死去的牛的尸体,可见这是一次暗藏凶险的旅程,这又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面临俩兄弟的究竟是怎样的局面呢?两人不同的秉性又是一个铺垫。
菲尔和乔治的性格极为不同,菲尔粗犷、傲慢,而乔治温和、得体,从二人之间的对话与衣着就可以看出区别,而重要的是,菲儿在弟弟面前,极为强势,甚至不时欺负乔治,叫他 “小胖子”。
他们到达的牧场有一家母子俩经营的小旅馆,寡妇Rose和她的儿子皮特,皮特沉默寡言、弱不禁风,却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当菲尔领着牛仔们来旅馆光顾的时候,皮特就帮着母亲干活,接待客人。
但是,皮特发现,菲尔不光嘲弄自己,同时还欺负母亲,菲尔的粗暴无礼让这个家庭笼罩了一层阴云。
很快,乔治和Rose一见钟情,走到了一起。他俩的结合,让菲尔很不舒服,这让他对乔治和Rose的恶意愈发深重。
结合影片交代的线索,我们发现,菲尔其实是一个柜向的家伙,在1925年以新教徒为主的美洲大陆,同性恋还是一个极为忌讳的行为,这就使菲尔生活在一种压抑的状态下,这种压抑演变为以语言暴力来对待他的弟弟乔治以及Rose母子,同时以不修边幅、粗犷的做派平衡其GAY化人格情感空白的愤懑。
菲尔的暴戾很快让皮特感到郁闷,当然,他此时能做的也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排解。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以彪悍的牛仔们主导的社会环境下,他们又能如何摆脱这种被霸凌的命运呢?
这种原始的、压抑的氛围,影片也不停地通过远山与荒原里渺小的建筑、人物、动物来表达,这看起来是一种无法逃离的、听天由命的、逆来顺受的氛围。
故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在Rose和乔治走到一起之后,爱情治愈了他们的孤独,同时也处处忍让菲尔的刁难,显然,这种局面是无法长久维系的。
一方面菲尔似乎失去了弟弟乔治,长久以来乔治是他差遣的对象也好,出气筒也好,至少是他的一个伴儿,可是,这个伴儿被Rose抢跑了,于是Rose成了他眼中“低级的阴谋家”,是觊觎他们财产的“可恶的女人”。
另一方面,乔治拥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何与兄长菲尔相处是一个难题,放在以前,他还可以扮演好一个老实人处处忍让菲尔,但是眼下,他如何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欺辱呢?
显然,对于乔治而言,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可是,Rose却日渐抑郁,不得不通过酗酒来缓解压力。
我们看到大量的美式恐怖片,都是荒郊的独立别墅,第三视角下主角的恐慌与失措,这些在Rose身上很明显可以看到,那个始终像一团幽灵一般的阴影笼罩在她身后,日日不得安宁。结束这场梦魇,需要一个驱魔人,驱魔人也往往通过圣经获得启示,这绝非普通人可以胜任的,那么,这个驱魔人是谁呢?
柔弱的皮特出场了。
还在读书的皮特在菲尔和乔治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可以训斥、责骂,但是小孩子也不傻,皮特已经明确知道了母亲的抑郁来自菲尔,他要怎么做呢?
导演是一个细腻的女性,在她的叙事中,所有的矛盾、危险、对立都在一种含蓄和不易觉察中展开,这种表现方式,就如同平淡无奇的日常一样,但所有情节的推动,都在细细的编织当中积累着。
一对牛仔兄弟,一对母子生活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家庭,这个大家庭,主导者显而易见是菲尔,如同所有父权社会中的家族一样,新旧之间的平衡必然会有一天被打破。
皮特学的是解剖学,自然也是一个细腻的人,他能用纸折出玫瑰、也能观察入微找到菲尔的隐秘之地,在那里,他发现了菲尔的秘密,一堆同性主题的杂志。与菲尔一同观察山峦,一眼就能看出犬的轮廓,而这之前,菲尔的牛仔兄弟们无一人可以看到。
皮特迅速得到了菲尔的认可,他们之间有太多共同之处了,首先柔弱的皮特被牛仔们视为娘娘腔,他还有厉害的手工,细腻的观察力,这些菲尔也有,他要编织牛皮绳子送给皮特,并教他如何骑马。
此时,菲尔是否在失去“前任”之后又终于找到一个情感倾注的“对象”呢,导演并未说破;当然皮特和他妈妈Rose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也值得怀疑,是否存在俄狄浦斯式的情结,导演也没有明确表示过,所以影片就展示出一个迷人的、暧昧的氛围,这个氛围呈现出一个奇异的四角关系。
一方面,菲尔“失去了”乔治,被Rose抢走,Rose成为菲尔仇视的对象;另外一方面,菲尔开始“盯上”皮特,菲尔又成为Rose的梦魇,乔治两口子对于菲尔的反击,将由最弱势的皮特来完成。
学会了骑马的皮特独自外出,找到一头病牛,没错,因为炭疽病毒死去的病牛,他解剖了牛,割下牛皮送给菲尔,菲尔用它来编织牛皮绳子再送给皮特,自以为是的菲尔手上有伤口,却仍然赤手接触泡在水里的病牛皮……
菲尔死了。他死在皮特手里,而没有人能够了解这个过程,皮特做得天衣无缝。医生告诉乔治,菲尔的死因可能是炭疽,但乔治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病死的动物,他一直都很小心。
但是这个小心,是相对而言的,尤其是在自己放下戒备时。可悲的菲尔,可能临死都想不到他是如何栽在皮特手里的,他面对的这个孩子,当他开始接纳并倾注心血给他的时候,却迎接了死神的到来。
他教会皮特骑马,皮特却骑马去割牛皮,他要编织绳子送给皮特,皮特却送给他病牛皮,他本以为面对的是一个自己可以完全支配的“猎物”,没想到,他自己才是那个“猎物”!
一切都结束了,新的平衡终于形成。皮特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开篇的独白。载着“菲尔”的汽车远去那一刻,就是旧势力“退场”的时刻。菲尔棺木合上的同时,皮特打开《圣经》,这一页写着“埋葬死者的命令”,这节里写道: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生命脱离犬类。),如同获胜者的战报,他摩挲着那根绳子,如同擦拭刀剑上的血渍。
简·坎皮恩导演的这部《犬之力》获最佳影片荣誉及全球奖项无数,与导演出色的功力是分不开的,其细腻的表达与镜头语言,出人意料的剧情与颠覆过往西部片的形式让它充满了耐人寻味的魅力与文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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