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霑，堪称香港流行歌曲教父，经典作品被传唱半个多世纪。

他本人，多情而不羁。

与金庸、蔡澜、倪匡，并称“香港四大才子”。

别看黄霑的外表，总给人一副“咸湿”的模样，

其实在25岁之前，他对夫妻之事懵懂无知。

与第一任妻子华娃结婚时，他像学生面对考试一样，买了一堆书，开启情蒙。

黄霑一生创作了2000余首作品，经典无数。

80 年代、香港电视剧风靡一时。

《射雕英雄传》、《上海滩》……

一部部精彩剧集，吸引万人空巷。

铿锵悠扬的粤语主题曲广为流传、这些不可磨灭的经典歌曲，大多出自黄霑之手。

90 年代，黄霑的著名歌曲《沧海一声笑》，《男儿当自强》等，又被80后、90后传唱。

进入粤语流行曲风光不再的21世纪，选秀节目里，黄霑的歌曲依然被 00 后抑或 10后 唱响。

真正契合了那句著名的广告语——“经典永流传”。

黄霑说，自己是个黑头发、黑眼睛、扁鼻子、黄皮肤的中国人。

无论走到哪里，他的心是中国心；

骨子里流淌的血，是炎黄子孙的血。

所以，才有了那首红遍大陆的名曲《我的中国心》。

01

1941年，“鬼才”黄霑在广州顺德出生，后随父亲全家搬到香港。

他五行缺水，父亲为其取名湛森。

少年时，因参加歌唱比赛怕落选丢人，偷偷报名为“黄霑”。

父亲白手起家，也买房置地，家境小康。

黄父有三位太太，黄霑的生母是三太太。

他出生时，父亲已经55岁，黄霑的两个姐姐比他的生母还要大。

虽然是庶出，但黄霑是长子，颇得父亲重视。

父亲把他送到学费昂贵的“喇沙学院”，接受严格教育。

黄霑从小文采出众。

12岁，他便投稿成功，获得5大元稿酬。

在5分钱一根“油条”的时代，5大元对于一个孩童，绝对是一笔巨款。

由于是老来子，父亲很疼爱他，黄霑受父亲的影响很深。

他为人处世的豪放热忱，一手漂亮的书法，都得益于父亲的教导；

他爱国爱家的民族情感，也得益于父亲的影响。

因爱国情怀，才创作出很多爱惜民族家国的歌。

可父亲曾跟苦力相处多年，有爆粗口的恶习，自然“耳濡目染”给了原本文绉绉的黄霑。

中学时代，黄霭学过西洋花剑、杨氏太极拳、国画、田径、游泳等多种才艺。

最后保留下来，最爱最擅长的，是写作和音乐。

黄霑学过打鼓，被父亲称为“吵死人”的玩意。

后来，在港大跟着名师梁日昭学口琴，跟着梁日昭的弟弟梁宝耳学习乐谱拆解，他的音乐水准日益精进。

因为音乐牵线，黄霑与第一任妻子华娃，青梅竹马。

华娃天生一副好嗓子，她年少成名，中学时参加香港电视台举办的歌唱比赛、获得冠军。

一度成为歌星代唱。

华娃11岁参加歌唱比赛，黄霑去当鼓手，正好是给华娃伴奏，两人由此相识。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顶多是兴趣相投的玩伴。

后来，音乐上的琴瑟和鸣，让两颗年轻的心灵碰撞出爱情。

华娃追求者无数，华娃的母亲并不看重黄霑，而黄霑的父亲也不看好他眼中的“戏子”。

两人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两人必须要结婚生子时，两边才松口。

作为长子，黄霑身上有为家族承继后代的重任。

1967年，黄霑与华娃拍拖七年后，携手走入婚姻殿堂。

新婚之夜，华娃将一个红木箱子送给黄霑，里面满是黄霑写过的情书和曲谱。

其中一句“今生我定不负你”，应该是肺腑之言。

婚后，两人恩爱甜蜜。

1968 年，生下长子宇瀚。

1973 年，次子宇文出生。

为黄霑家族诞下两名男婴的华娃，深得公婆欢心。

然而，青梅竹马的爱情，也抵不住妖艳的诱惑。

1976年，一个叫林燕妮的女人，让黄霑的美满婚姻走到了尽头。

华娃抚养三子女，黄霑净身出户。

二人分开后，华娃移民。

黄霑坦言，自己最受不了的是孩子们失落而无助的眼神。

他没有放弃抚养子女的责任。

对前岳母尽心尽力，每逢生日，他必定主动到场，老人家对此十分感动。

黄霑病重时，华娃返港照料。

他在病榻上诉说了自己的悔意，华娃一句“原谅你”，抚慰了黄霑一直愧疚的心。

黄霑葬礼上，华娃一袭黑衣，表情落寞，送了他最后一程。

02

林燕妮，被视作黄霑和华娃婚姻的搅局者。

林燕妮生于1948年，家境殷实，家里是“七喜”、“玉泉”汽水的代理。

她从小志向远大，十岁时，就曾做过“女将军”、“女总统”的梦。

14岁，就出入香港上流社会 party。

林燕妮，是美国教会学校——真光女校的叛逆女生。

但她聪慧，17岁中学毕业后，考上了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主修遗传学。

大学期间，被同学称赞为校园中最漂亮的女生，追求者众多。

21岁的林燕妮，活泼外向，不知为何选择嫁给了性格内向的李小龙的亲哥哥——李忠琛。

李忠琛也习武，是西洋拳冠军。

婚后，22岁的林燕妮，生下儿子凯豪。

林燕妮喜欢繁花似锦的生活，但丈夫却不喜欢她与朋友们接触。

因为性格迥异，时间久了，林燕妮倍感孤独，选择了离婚。

林燕妮是公认的才女。

她40岁时已经出版了 60多部书，是继金庸之后荣获第二届“香港艺术家联盟最佳作家奖”的作家。

因为在香港找不到遗传学的工作，她放弃“专业”加入香港无线电视台做临时演员和主持人。

1977年，佳视的《红楼梦》里她扮演秦可卿，足见她的美貌。

无线电视女职员，当时经常要出席股东的私人宴会，交际花般的林燕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燕妮偶尔也客串主持一些综艺节目。

而黄霑，此时已经是丽的电视台有些名气的主持人。

两人对彼此早有耳闻。

1969年，才华横溢的黄霑与林燕妮，同时为金庸的《明报》写专栏。

一次作者联谊会上，两人相识。

黄霑对风情万种的林燕妮一见倾心，频频放电。

初次见面，他便想伸手拥抱，林燕妮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看到林燕妮旁边空了位置，黄霑马上坐过去，称自己与林燕妮是金童玉女，大嗓门伴随着不节制的“粗口”，使林燕妮感到很煞风景。

林燕妮起身，去了另一桌。

后来，二人在其他场合碰面，黄霑便不敢造次，大家寒暄几句，林美人始终冷言相对。

直到林燕妮升职电台音乐推广经理，才不得不与黄霑正面交锋。

70年代，粤语歌曲开始流行。

深入粤语歌曲研究，林燕妮才发现，看似“粗糙”的黄霑，原来很了不起。

黄霑的歌词，时而凝重，时而激昂，严肃亦含蓄，情深而悠长。

加之作家金庸和倪匡的赞不绝口，林燕妮开始对言语上放浪不羁的黄霑，刮目相看。

很快，两人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1973年，迪士尼要到香港表演，演出分中、英文两个版本。

1972年，黄霑和林燕妮开始为这次巡演工作。

两人不仅充当司仪，黄霑还负责将歌曲填上粤语歌词，林燕妮则负责歌舞剧英文对白的翻译，两人配合非常默契。

后来的两年间，两人绯闻满天飞，说黄霑是负心汉，林燕妮是狐狸精。

1973年，黄霑对林燕妮展开了狂轰乱炸。

他日日送花，两人既聊得来，工作上亦合拍，很快坠入爱河。

有段时间，林燕妮精神萎靡，黄霑亲自陪同前往美国寻医。

此时，林燕妮承认，她与黄霑的感情已不受自己控制。

在黄霑与林燕妮爱的昏天黑地时，妻子华娃则自信地认为，林燕妮不过是丈夫的一个红颜知己。

华娃笃信与丈夫的感情，两个儿子可爱无比，她一如往常，悉心照顾丈夫起居。

1975年夏秋之际，华娃怀上了黄霑的第三个孩子。

而此时的黄霑，晚归，酗酒，脾气阴晴不定，对华娃和儿子爆粗口发脾气。

黄霑耍完酒疯后，倒头大睡，华娃搂着两个儿子伤心落泪。

三人同行的感情，让黄霑非常纠结。

而华娃怀孕，让林燕妮第一次有了被欺骗的感觉。

因为黄霑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他与华娃分居多时。

一日，林燕妮流着泪，要快刀斩乱麻，她打电话给黄霑，要他不要再纠缠，两人到此为止。

可黄霑既想外面彩旗飘飘，也要家里红旗不倒。

林燕妮问他究竟爱哪一个？

黄霑在林燕妮面前说爱林燕妮，到了华娃那里说爱华娃。

最后不得已，三人当面对质，黄霑只能坦承，自己最爱的是林燕妮。

华娃伤心欲绝，坚决与之离婚。

1976年春，华娃腹中的胎儿已有八个月之大，她召开记者会，公开与黄霑离婚。

随后移民，远走他乡。

这是黄霑最为愧疚的事情。

黄霑曾表示，即便与妻子离婚，他还是爱妻子的，这似乎不是假话，毕竟青梅竹马还有共同的孩子。

而对林燕妮，黄霑始终是恋人般的宠爱。

黄霑爱吃，在林燕妮面前，吃都要靠边站。

黄霑不喜欢西餐，对咖啡尤其厌恶。

可面对喜欢饮咖啡、吃西餐的林燕妮，他也绅士相陪。

1975年，爱到深处的黄霑和林燕妮各出资25000元，成立了“黄与林”广告公司。

老板、职员共3人。

公司开始不景气，排名全港广告公司最末。

后来，黄霑的“刁钻绝窍”，加上林燕妮的公关技巧，公司慢慢步入正轨。

人头马的这句经典广告词就出自鬼才黄霑

希尔顿香烟、嘉华银行都成为他们的客户，第七个月便收支平衡，年终结算，纯利有三万多。

经过几年努力，年营业额1亿2千万，名列香港七大广告公司之一，风光一时。

“黄与林”广告公司在80年代辉煌了一阵，后来因竞争激烈，渐渐入不敷出。

为了避免破产，二人将公司卖给“盛世”集团。

黄霑并未表现出悲伤，还在专栏调侃自己——“你如果讨厌黄霑、林燕妮，就不要找'盛世’”；

林燕妮则想早日脱身，专心写作。

此时的两人已不合拍，分手成了必然。

华娃和黄霑分手后，因为华娃要办移民手续，黄霑至少十年时间，未与华娃离婚。

林燕妮曾对黄霑说，倘尊重我，至少要离婚。

十年里，林燕妮没有名分。

她多次公开表示，黄霑答应会给她一个名分。

而黄霑认为，恋爱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

享受“她的一颦一笑，令你飘飘欲仙。她半句甜言蜜语，就带来无穷喜悦，哗，真是过瘾”。

只是他也承认，恋爱不能长久，恋爱之火一旦爆灭，很可能会挫骨扬灰，好一些的剩点暖灰尚有余温，差一些的便是冷灰一堆。

黄霑与林燕妮才情相配，但家庭背景并不相配。

林燕妮自小家境富裕，受的是西方教育，很开放。

黄霑自小受传统中国家庭的熏陶，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

两人生活习惯也有差异。

林燕妮追求高雅，因非洲住宿条件不好，她便不想去非洲旅行。

而黄霑不修边幅起来，邋遢得要命，甚至醉酒后随地小便。

黄霑称“黄与林”卖给“盛世”之后，他没有分得什么钱。

广告公司易主后，黄霑住的宝珊道的豪宅，是林燕妮名下的。

他租住在一个，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衣柜的简陋房间里。

情已逝，手里空，黄霑一瞬间成了一个所有希望落空的落魄文人。

03

已年过半百，遭遇感情和经济的双重打击，黄霑甚是沮丧。

这时，上天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守候在黄霑身边。

她叫陈惠敏，是黄霑的私人秘书，小黄霑十七岁，是林燕妮请来负责黄霑日常生活的。

她并不漂亮，但温柔细致。

陈惠敏家世显赫，祖父是富豪，父亲是港中医院的创始人之一。

60年代，霍英东、郑裕彤，赌王等超级富豪，便是陈父的好友。

黄霑称，自己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爱他如此，尽管她很平常。

倪匡评价，陈惠敏简直是金庸小说中的人物，对黄霑爱得轰轰烈烈，死心塌地。

黄霑离世后，倪匡称自己与一帮老友会尽量照顾她。

陈惠敏跟林燕妮相识很早。

她中学毕业，十六七岁便在“黄与林”广告公司打工。

当时“黄与林”公司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事务繁多，黄霑一直有兼职，

他的开支也大：除了日常消费，还要拿出一大笔钱来给前妻，作为子女的抚养费；

他交友广泛，常常与好友吃饭喝茶，朋友有难，立马慷慨解囊。

黄霑出手阔绰，动辄十几万现金往来，从不知节约。

林燕妮也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帮黄霑打理日常事务兼理财，便想为黄霑请一个私人助手。

林母推荐了陈惠敏，林燕妮欣然应允。

陈惠敏为人开朗又勤劳，

林燕妮很喜爱这个小妹妹。

有时林燕妮与黄霑出席活动，也带着陈惠敏去，陈惠敏与二人日渐亲密。

只是，陈惠敏与黄霑，1985年左右就暗通幽曲。

林燕妮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公司职员早知道二人有染，但没人敢多说。

倪匡曾经评价陈惠敏，说她对黄霑爱得轰轰烈烈，死心塌地。黄霑离世后，倪匡称自己与一帮老友会尽量照顾她。

陈惠敏非常低调。

黄霑与陈惠敏常去梁思浩那里吃私房菜，合照时，陈惠敏争着当摄影师，从不出现在镜头里。

好友去黄霑家做客，惠敏便回避。

如果相谈甚欢忘了时间，惠敏才提醒黄霑早点休息，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黄霑在多个场合，表现出对这个小妻子的喜爱，甚至感激。

他吸烟很凶，妻子深情地说，我们没有孩子，你死了我怎么办？

于是，黄霑烟酒全戒。

黄霑脾气暴躁，妻子告诉他，人的脾气是可以控制的。

黄霑便加以克制，脾气也渐渐好起来。

1995年11 月，黄霑带着陈惠敏去美国旅行结婚。

第一站到旧金山，因为倪匡在这里深居简出，做种花匠。

拜访完倪匡，便入住了酒店。

因为旅途劳累，很快就进入梦乡，一睡便睡了十几个小时。

其实，陈惠敏当时还没有答应要嫁给黄霑。

一向浪漫的黄霑在大逛三天后，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去结婚？

惠敏竟然开心地点点头。

登记时，登记官问，你们父女两个到了，太太呢？

黄霑尴尬地解释，这就是我的太太。

婚后，黄霑精神明显好转，情绪也渐渐高昂。

黄霑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华太爷

此后，虽然在电影、电视方面，黄霑屡有佳作，但他开始变得低调而收敛，许是受了妻子个性的影响。

粗口越来越少，外出聊天嗓门也变小了。

1998年，黄霑到香港大学提交了博士申请表格。

2003年博士毕业，博士论文在他去世后才公开发表。

在港大，教授发现，这个被盛传满口“三字经”的黄霑，做起学生来有板有眼，没有半句粗口，他们甚为惊奇。

黄霑的博士论文，在港大是没有教授敢看的，因为自称比他更懂粤语流行曲的，还真没有。

陈惠敏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为黄霑苦练厨艺，烧得一手好菜。

她还擅长理财、黄霑潦倒时，常常需要预支薪水，

但后来黄霑每填一首曲子，要收5万，绝不二价。

黄霑称，自己虽是个浪子，喜欢自由享受，但有底线，不会背叛自己的良心，自己有能力时，定会回报。

1998年到2000年，他连开多场“顾嘉辉·黄霑·真友情演唱会”。

在香港、广州等地演出，每一场酬劳约40万，按照行规分期收钱，更是赢得一众好友的捧场。

他的旧歌也有不少版税。

每个月初，陈惠敏给霑叔5万元零花，其他的开支则与会计师一起管理，日子眼看越来越好……

与 陈惠敏 结婚之后，黄霑才发现，爱情也好，婚姻也罢，平淡的幸福才是真的

遗憾的是，2001年，黄霑患了肺癌。

虽经治疗，2003 年再度恶化。

2004 年，他与世长辞。

与黄霑结婚的十周年庆典，只剩下陈惠敏一人独过。

黄霑死后，陈惠敏低调到几乎不露面。

04

沈殿霞称，黄霑一生虽短，但极其特别，大悲大喜，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

他曾撰文《谁个哭黄霑》来戏谑自己。

他的离开，第一个承受不了的是老搭档——顾嘉辉。

他病倒了。

爱过他的三个女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怀念黄霑。

华娃回港，林燕妮在家中禁足，陈惠敏一如往日地低调。

蔡澜没哭，因为他懂黄霑，他认为黄霑对事情的很多看法，已经成为香港的一种文化。

他的去世，他不希望大家为之哭泣。

倪匡在美国呆坐半天，连称“岂有此理”。

黄太太不想被外界打扰，只想两个人待一待。

黄霑的葬礼秘密进行，只有家人参与，简单明了。

但好友及粉丝，挚情难抑，改设“黄霑博士追思会”。

追思会有16000人参与，人手一枝白玫瑰。

霑叔一生风流，玫瑰最好。

后来，2004 年年尾所有的颁奖礼上，几乎都设了为霑叔悼念的仪式，或者将荣誉大奖颁给霑叔。

香港用一个时代来怀念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潮流。

他的名字，叫黄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