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点。”
——罗福兴
2012年,纪录片导演李一凡第一次看到了“杀马特”造型。
那些五彩缤纷的头发和爆炸的造型,并没有让他感到反感。
相反,他非常兴奋:中国有朋克了,有嬉皮士了,有人开始特别主动地去抵抗消费主义的景观了。
他说: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审美自觉,特别了不起。
于是,他拍了一部纪录片名为《杀马特我爱你》,讲述了红极一时也极富争议的年轻群体“杀马特”的成长故事。
什么是杀马特
杀马特的流行,离不开欧美日韩潮流在中国的风靡。
西方的朋克,韩国的HOT、日本的X-japan......这些团体,算得上是青年人的精神鸦片,被崇拜、被模仿。
对于杀马特教主罗福兴而言,“模仿”是为了体会“活着”和“存在”。
十四岁的罗福兴,很早就出来打工了,那时候工厂流水线上的生活让他感觉很麻木。
在工厂里,他们像商品一样,被安排、被要求。
日复一日,像极了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对世界的无力、对命运的迷茫,这让罗福兴意识到,没有什么是能由他掌控的,唯一能掌控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开始模仿偶像。
当时罗福兴最崇拜的偶像是周杰伦,但他发现在People杂志颁布的「1995—2005年世界十大鬼才音乐人」名单上,杰伦排才第十,榜首是玛丽莲·曼森。
顺着这词条,他了解到了「朋克」、「日本摇滚」等概念,还迷上了日本视觉系摇滚乐手石原贵雅。
于是,在一家叫「文丽发社」的小发廊里,罗福兴用半瓶发蜡把那头红色长发塑造成了日漫《七龙珠》孙悟空的造型。
没想到,罗福兴的打扮引起了很多像他一样的青少年的追随——大家都想通过个性的打扮,来摆脱这份厌世和悲观。
彼时葬爱家族一家独大,罗福兴要为自己的家族起个名儿,好跟他们区分开来,于是「杀马特」诞生了!
罗福兴一心一意想要走上时尚的尖端,他认为「时尚意味着超越时代」,搞定了时尚就意味着搞定了时代。
那时候在谷歌浏览器里输入「时尚」,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Smart」这个单词,但他觉得直白的音译为“斯马特”不够酷,于是就有了“杀马特”。
纪录片中杀马特最常讲的一个词,是“自由”,这个“自由”有太多层的含义。他们生活在城市里,但城市却不属于他们,头上的那一栋栋高楼大厦,没有一份是属于他们的。
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边缘群体,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头发”让他们觉得自己像个人。
罗福兴的崭新造型,被很多农村90后务工者看见,这让孤独已久的内心找到了港湾。
他们纷纷加入杀马特家族,顶着杀马特的发型。
从线下到线上,在难以融入的城市里第一次有了“家人”。
“融入(习惯)”不安全的世界。“玩了一段杀马特后,很多事情都敢(做)了”。
纪录片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13岁就出来打工。
她说,她知道自己的杀马特的头发特别奇怪,但她只是想要有人关心她而已,因为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她感到太孤单了。
她说,顶着奇怪的头发走在街上,如果有个大哥哥过来跟她说,你搞这个头发好丑噢,她都会觉得温暖,因为她感到自己被关心了。
还有个男生,他说“感觉外面这么乱,太朴素了怕被人欺负,就想搞搞发型和纹身,看起来凶一点儿。”
杀马特,其实是他们有限选择中的最后一块自留地。
杀马特让他们找回了在工厂、城市生活中被扑灭的生活自信,弥补了缺失的安全感,让他们因为有同伴而获得快乐。
被迫剪掉的杀马特
爆火出圈的杀马特,在诞生之初就遭受了很多不公的非议,而当大街上的杀马特越来越多,开始出现燎原之势后,他们却成为了所有“正常人”的眼中钉。
网络上和现实生活中,出现了很多针对杀马特的集体扑杀行动。
不少杀马特人员遭到霸凌,围殴,工厂劝退。
杀马特集中的流水线工厂,许多厂子也明文规定杀马特们必需剪掉头发。
一位杀马特说,剪头发的时候他特别痛苦,就像是丢了自尊,因为“没人认识我了。”
在充斥着规训与惩罚的社会上,个人的最后一点点小小的喜好与尊严都不被允许保留,他们最终要么回到农村,要么剪掉头发、重回血汗工厂,要么徘徊在石排的小厂。
贫乏的杀马特背后,是少得可怜的选择。
而这恰巧也是全社会的问题。不拼命工作,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起房子,买不起房子,又不善理财,资产就只能不断缩水。
一个无产者辛苦工作一辈子所攒下的积蓄,可能也抵不过一个有产者几年间房产的增值。
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渴望被理解与包容的群体。
他们曾经轰轰烈烈,是时代的眼泪。
一代人有一代人张扬个性的表达方式,一代人的青春也一定会有一代人的乖张,杀马特虽然是时代大浪里的沙砾,舞台上的小丑,但却是90后青春里的珍珠!
|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