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陆遥

今年79岁的杨小青，依旧活跃在戏剧创排的第一线，带领演员们创排最新作品《绿水青山》。

她被戏剧圈亲切地称为“杨妈妈”，一直锲而不舍地在浙江戏剧这片热土上潜心拓荒耕耘。从艺60余年来，她导演过的作品数百部，剧种涉及越剧、京剧、昆剧、瓯剧、黄梅戏、秦腔、河北梆子、绍剧、婺剧、潮剧、桂剧、苏剧等诸多剧种。

她导演的作品曾经五次获得“文华大奖”。其中，1994年的越剧《西厢记》、2019年的苏剧《国鼎魂》、2022年的越剧《枫叶如花》获得“文华大奖”，还有2004年的绍兴《真假悟空》、2010年的京剧《生活秀》获得“文华大奖特别奖”。此外，“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优秀保留剧目大奖……各类奖项也不胜枚举。

从《西厢记》到《枫叶如花》，杨小青抓紧排练中的时间，跟我们谈了谈她和“诗化越剧”的故事。

《西厢记》，“诗化越剧”的里程碑

1994年，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以越剧《西厢记》，为浙江拿下了第一个“文华大奖”。戏剧家刘厚生曾给予这部作品高度评价：《西厢记》是越剧艺术发展的里程碑。

“《西厢记》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杨小青说，当时，改革开放的时代氛围正激励着艺术工作者不断解放思想、求新求变。1984年，浙江省小百花越剧团建团，剧作家顾锡东创作的《五女拜寿》将一批青春靓丽的越剧演员推到世人面前。90年代初期，“小百花”中以茅威涛、陈辉玲、董柯娣等为代表的青年演员逐渐成名，急需打造一批新作品。杨小青在当时全国的各大越剧团之间找特点，为“小百花”开启了《陆游与唐琬》《西厢记》等全新的尝试。

“越剧本身有诗的品性。同一个故事，可以有不同的讲法。”杨小青打破了传统写实的叙述方式，摈弃了一场一景的固有模式，突破性地在越剧舞台中，第一次使用了旋转舞台。

她和舞美设计一起讨论，做出了一个转台的模型，每天带着模型去排练场。插上一些小旗子作为人物，一场一场戏试给演员看。

大家一看模型，懂了。一个转台，让东厢到西厢、场景上的物理空间和人物细腻的心理空间切换自如，实现了诗韵的流转，带动情感上行云流水的变幻。

音乐也是重要的创作手段。杨小青认为，越剧的音乐特别抒情、优美、动人，因为要呈现诗的韵味，人物的情感变化全部以音乐的细节来呈现。

1991年3月首演至今，越剧《西厢记》一直是“小百花”的看家戏，是其“诗化越剧”风格的巅峰作品之一。如今已经传承到第二代、第三代演员手中。

“一定要说人话”

再来说说《枫叶如花》。

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杨小青倡导的“诗化越剧”导演思维，为当时的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确立了诗性美学品格，那么，在《枫叶如花》里她提出让越剧与歌剧、音乐剧对话、交融的创作理念，体现出她革新越剧艺术的决心与担当。

“我们行内有一句话，红色题材要软着做。” 杨小青说，

通俗来说，就是一定要说人话。

《枫叶如花》这样的题材，如果绷紧了弦直接去表现革命者的坚强勇敢，很容易做成说教式的“假大空”。所以她坚持，不要去喊口号，不要去讲大道理，要接地气，才会有人气。她说：“我们也要以突破性的方式去呈现，将越剧基因中的浪漫和唯美，升华成为关于信仰、生死等哲学层面的博弈，用越剧的抒情与委婉，表现出虎穴藏忠魂的恢弘史诗。哪怕是讲信仰，也要和理想、生命相贴合，不能脱离实际。”

《枫叶如花》在舞台上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对角线斜框和一个旋转舞台，随着剧情发展，它可以构成不同画幅比例的背景，界定不同的时空，也可以完全封闭成为难以逾越的一面墙。

当把机密文件交给华枫后，钟石等三位红色特工其实有着极大的暴露风险。舞台上，三位将军一起朝着大陆的方向下跪，告诉父母自己是一个爱国的孝子。转台旋转，剧情又回到了现实中的将军府。每次演到这里，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非常感动，因为这就是革命者的家国情怀，心中有家但是祖国利益高于一切。

最后，画面回到了马场町刑场，枪声响起，四位烈士就变成一组雕塑，伴随着飘落的片片枫叶，白衣歌队出现，华枫的一双儿女也带着红领巾抱着母亲的画像走出来。

“枫叶越是要到飘落的时候，越鲜红。”杨小青说，这一幕摈弃了时空，枫叶和丰碑都象征着烈士的精神和信仰，这一对孩子的出现表示着对前辈的纪念和敬重，革命精神将代代传承。

还有华枫在码头出发去台湾，隔空向孩子们挥手告别，逃到舟山被捕时身后大浪的隔断……一幕幕，都是诗的表达。

“好戏是要靠磨的”

如今，杨小青仍然十分关注当下最新的艺术作品。谈起这两年大热的《只此青绿》、《永不消逝的电波》等作品，她都看过。在《枫叶如花》中，杨小青也尝试吸收歌剧、音乐剧等艺术新手法，激活越剧的潜在活力。

“好戏是要靠磨的。”杨小青以《枫叶如花》举例，自2018年以来，该剧4年间经过了5次大的修改，小的调整更是不计其数。这期间，浙江省文旅厅也专门组织了一只专家队伍，观看该剧的每一次演出，每看一场，就提一次意见，直到今年参评“文华大奖”前，还在不断修改。

谈及越剧演员表演艺术上的体会，杨小青说：“越剧最重要的就是‘情’，有了情感，糅合各种外化的手段，才能更好地传达出想要表达的部分。戏曲要发展，不是口号喊出来的，不是研讨会开出来的，而是要我们去身体力行做出来的。光有老师的努力是不够的，学生们更要努力改变越剧中现在跟不上时代的部分。”

多年来，杨小青还在不定期为中国戏曲学院、上海戏曲学校等国内专业戏曲院校授课，参与中国剧协青年导演班培训授课，连续十年参与浙江省“新松计划”戏曲人才培训工作，还带出了一帮青年导演徒弟。

得奖不是终点，她寄语浙江戏剧人：“希望大家都能打开思路，在艺术的天空中不断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