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下图)
1955年4月27日,敬一丹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敬一丹的父亲叫敬毓嵩,是一名检察官。母亲叫韩殿云,在省公安厅治安处工作,两人都是政法干部。
她有个姐姐,叫敬海燕,两个弟弟。
敬一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一口东北话相当顺溜。
她是妈妈的一件小棉袄,懂事,贴心。
她的童年,天真活泼,无忧无虑。
她读书了,在学校里,经常被指定为学校广播站念稿子。
她家的日子过得去,过年的时候,她能捞到一身新衣服穿。
两个弟弟可惨,只能在姐姐们的旧衣服里挑一套。
敬一丹家里有一台收音机,红灯牌,她喜欢抱着收音机听广播,这台收音机,谁也不让碰。
1968年,敬一丹的父母被下放劳动,姐姐去北大荒插队。
她在一瞬间长大了,从童年一下子跨进成年,懂事了。
她带着两个弟弟,留守家中。
她给弟弟们做饭,缝缝补补。
过日子得精打细算,买东西总要盘算一次又一次。
作业本的纸,要两面都写满字才罢休。
敬一丹怕姐姐冻着了,给姐姐纳鞋底,织毛衣毛裤,寄到姐姐所在的村子里。
那段黑暗的岁月,差点压垮了敬一丹。
她的母亲写信告诉她,享福是不用学的,吃苦才需要学。
母亲的教导,让她承受住了磨难的考验。
1972年,敬一丹和同学们一起,到小兴安岭清河林场,当了一名伐木工人。
冬天里光凸凸的小白桦,春天里绿油油的红松苗,秋天里如阵雨般掉落地面的榛子。
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是她的青春记忆。
敬一丹起先做修路的工作,在冻得梆梆硬的泥浆上挥舞锄头。
一天下来,手上的水泡密集地冒出来,就像北京六必居酱缸里密集冒出的气泡。
晚上,二三十个人睡大通铺,老鼠会从脸上爬过去。
路修好了。
白天,她跟着大部队上山砍树、搬木头,
一天下来,人累得散了架,在火堆边烤上半天,才能缓和过来。
在农场,他们一边砍树,一边植树造林。
敬一丹抡起锄头,干得比谁都卖力。
夜深人静时,她打起手电筒给父母写信,边写边哭。
思乡的愁绪笼罩在她心头,犹如茫茫的雪暴,笼罩着冬季的小兴安岭。
父亲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头保尔.柯察金的事迹鼓励她,安慰她说,爱情会在前方等待她。
作为工农兵学员,她先后被推荐到大连外国语学校、沈阳铁路学校进修,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
林场的广播站缺少一名播音员,敬一丹在学校有过播音经验,因此顺利上岗。
对于这份意外的工作,敬一丹格外积极。
本来嘛,她的梦想就不是来皮夹沟当伐木工。
她在广播室里,宣传护林防火,人人有责。
1976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敬一丹考入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
一进大学,她就自卑起来。
原以为自己有多年的广播经验,学习起来驾轻就熟,没想到备受打击。
她一张嘴,一口浓郁的东北腔,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同学们都是各个省的广播电台选送来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为了改变自己的东北口音,她在嘴里含了小石子,每天早上在小树林里朗读课文。
终于,她的成绩簿上,出现了“优”字。
1979年,敬一丹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黑龙江人民广播电台工作。
仅仅工作了一年,她感到不习惯,十分怀念大学生活。
敬一丹被分配去电视台播新闻,一张廉价的办公桌,就是播音台。
领导让她去烫头发,烫成波浪卷,才肯让她出镜。
敬一丹觉得十分别扭,那时,只有结了婚的妇女,才会把头发烫成这样。
她有了离开的念头。
1981年,敬一丹报考北京广播学院的研究生。
第一次考研,她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开考仅半个小时,她就退出了考场。
她考糊了。
敬一丹不服输,从零开始,学起英文。
在考研的考场上,她遇上了王梓木。
王梓木,1953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木兰县。
1978年,他毕业于吉林大学经济系。
分配给王梓木的工作,是当个公务员,那时叫干部。
他考研也落榜了。
两人同病相怜,亲近起来。
王梓木这个小伙子,热爱运动,跑跑跳跳,十分活泼。
人也长得清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时常拿出一块蓝绸小布,擦拭镜片上的雾气。
两人学的专业不同,敬一丹学的是播音,王梓木学的是经济学。
王梓木对她一见钟情,敬一丹特漂亮,像是一串火红的人参果呢。
面对眼前这个热情似火的小伙子,敬一丹表现得十分冷淡。
那时,她因为考研失败,心里窝着一腔无名火。
她问王梓木,还继续考研不?
王梓木回答说,考啊,人哪能被失败打倒,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
她不禁对王梓木刮目相看,看把他能的!
此后,他们经常在一起复习。
两人相处时,一点儿也不浪漫。
他们一起去河边看夕阳,王梓木看着河边的沙滩,盘算着把沙子运到城里卖,能挣多少钱。
他们聊得前言不搭后语。
敬一丹学习起来,就会忘记吃饭,有一次走在路上,天旋地转,她晕倒了。
同行的王梓木大惊失色,扶她去校医那里。
校医说了,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低血糖。
此后,王梓木为了照顾敬一丹,每天把饭做好,用铝饭盒装了,带到学校。
到饭点了,他督促敬一丹吃完,才放心离开。
第二次考研,敬一丹依然落榜,王梓木却顺利中榜。
她对王梓木暗暗佩服。
爱情悄然降临在他们心间,犹如太平天国的清妖们,悄然改变了大清帝国朝廷里的满汉力量对比。
王梓木的求婚呢,直来直去:
“咱啥时候结婚?”
敬一丹说:
“9月20号吧,好日子。”
王梓木如愿抱得美人归。
1981年,他们领证结婚。
婚礼?就是两人把简单的铺盖,搬到一起,完事了。
王梓木研究生毕业后,一路开挂,做到副司长。
1983年,敬一丹成功地考上了北京广播学院的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
他们的女儿在此期间诞生,给家庭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1988年,敬一丹接受中央电视台的邀约,担任记者、主持人。
她和王梓木都没有时间带孩子,只好把孩子寄放在邻居家。
她是一个新人菜鸟。
她得向比她年轻的人学习电视制作。
熟悉流程以后,她被分到经济类节目组。
她先后主持过《经济半小时》、《股市风》等节目。
在主持这些节目的时候,她也抓过瞎,她不懂股市。
幸亏有王梓木在她背后撑腰,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她找来许多经济学家,在她主持的节目上露脸。
她因此结识了许多金融才俊。
在主持节目的过程中,有些想法无法表达,她因此想办一个栏目,名字都起好了,就叫《黄金书屋》。
主要内容,就是推介经济方面的相关书籍,普及经济学常识。
她向领导做了工作汇报,有关领导也赞同这个想法,不过,栏目名字得改一改。
就叫《一丹话题》。
这个提法,把敬一丹吓一跳,那时没有任何一个电视台,用主持人的名字来命名一个栏目。
在领导的督促下,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一丹话题》节目,终于开播了。
在节目中,敬一丹以真挚的爱心,崇高的责任感,敏锐的视角,深刻的思辨,架设起一座座心与心的桥梁。
《一丹话题》迅速走红。成为央视的名牌栏目。
1993年,她获得年度金话筒奖。
《一丹话题》共播出50多期,历时一年多,内容包括许多有关民生的焦点问题,户籍制度啦,社会边缘人啦,教育制度啦,等等。
1995年,她进入新闻评论部,开始接触民生类节目。
1996年,敬一丹进入央视的《焦点访谈》节目组。
起初,在《焦点访谈》节目里,敬一丹和总是用自己独特的观点,温和地讨论社会上一些不太美好的现象。
《焦点访谈》触及的都是时事热点,需要尖锐的观点,敬一丹的温吞水风格显得不合时宜。
敬一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没日没夜地翻看群众来信,倾听群众的声音。
她的语言风格有了转变,变得深刻、犀利,成了《焦点访谈》节目组的灵魂人物。
《焦点访谈》很快露出了自己的锋芒,成为家喻户晓的名牌节目。
敬一丹常年面对社会黑暗的一面,和恶人、坏人打交道,看到了太多时代的阴影。
对此,她深有感触,阳光所到之处,未必能荡涤所有污垢。
然而,阳光必不可少。
对于同事们,她也有许多溢美之词。
水均益渊博、深沉,鬼子话讲得溜……
大崔有一双羚羊似的温柔的眼睛,视野宽广,眼珠子像是两个陷阱,能让追逐他的女人们迷失陷落……
和同事白岩松聊天,敬一丹永远是个倾听者。
白岩松以世态观察者的目光,让一切邪恶都无所遁形。
白岩松对她的评价很委婉:
上善若水。
敬一丹是这样一种人,身在厨房忙碌着,心却在伊甸园徜徉。
只要每天见到白岩松、水均益他们两个,想偷个懒都不成。
王梓木再忙,也会牵挂着敬一丹。
敬一丹工作能力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她忙起来,老是会忘记吃饭,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
王梓木请了一个厨师,每天做好饭,送到敬一丹的办公室。
到了四十岁,敬一丹去驾校学车,教练每天都要对她生气,她实在是分不清左右前后。
那个教练问她:
“你这么大岁数,来受这份刺激干什么?”
敬一丹说:
“我还真愿意受这份刺激,证明我还没老。”
敬一丹很忙,没想到王梓木更忙。
1996年,时任副司长的王梓木,发起并组建了华泰财保股份有限公司。
2001年,王梓木参加了在亚布力举办的中国企业家论坛会议,接触到滑雪,第一次体验到风驰电掣的快感。
他只滑了3分钟,不幸摔倒,身负重伤。
得知消息,敬一丹急忙赶去,细心陪护。
伤好后,他去考了潜水证书。
他爱接冒险性、挑战性足的工作,折腾起来没完没了。
敬一丹对他也没辙。
他们在公众场合,我不谈你,你不谈我。
事实上,他们心心相印,事业上互相支持,生活上互相欣赏。
有时候,敬一丹工作压力大,会和王梓木吵架,王梓木呢,总是主动退让,没错先认错。
王梓木爱打高尔夫。
他常去十三陵的北京国际高尔夫球俱乐部,玩上一天,大汗淋漓地回来。
他的身份变了,成了一个大老板。
但是在敬一丹眼里,王梓木一如既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她是有着宽容品性的人。
饶恕丈夫的不完美。
工作上,两人互不干涉,生活上,王梓木对她事事关心,宠溺非常。
有一回,敬一丹临时加班,忙到半夜,在单位住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下午,王梓木才发现妻子不见了。
敬一丹有些生气,他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
王梓木委屈巴巴地说,你能出什么事,一定是在加班!
敬一丹为此数落自己的丈夫,数落完,日子该咋过还咋过,外甥打灯笼,照旧。
2013年,敬一丹去了一趟南极。
在这里,时间和空间都改变了,漂移了,一切都那么陌生。
她远离日常状态,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事,那些人。
斗转星移的岁月,熙熙攘攘的尘世,在南极似乎静止了。
在这冰封的世界,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她想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为时代,也为自己。
她回自己的母校,给同学们上了一节课。
空闲的时候,有学生问,您打算怎么应对新媒体的挑战?
敬一丹随口一说,不用挑战了,四月底我就退休了。
2015年4月30日,敬一丹录完最后一期《焦点访谈》,心里倍觉伤感。
到六十岁了,她的职业生涯进入了倒计时。
这一天,敬一丹收拾办公用品,比任何时候都慢,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终于没有掉下来。
她的周围,环绕着许多老同事,大家只有祝福,没有再见。
朱颜辞镜花辞树,敬一丹感叹青春的易逝,容颜犹如繁花凋谢。
伤怀与迟暮的忧伤涌上心头。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坠落。
走在大街上,涌动的人潮,再次提醒她的人生进入寥落的阶段。
回家后,王梓木发现她神色不对,心疼地问她怎么了?
她黯然说,退休了,和往事说再见。
王梓木大大咧咧地说,退休好哇,忙碌了一辈子,可以享受生活了。
敬一丹颓然倒在沙发上,太累了,简直像自己年轻时修路那样。
王梓木依旧喋喋不休地说,我煮面去,卧两个鸡子儿,滴几滴香油。
她回到央视办公楼前,再看一眼这栋美丽的大厦。
自己手植的绿萝,垂挂在墙上,该浇水了……泪水渐渐盈眶。时光的骏马啊,你为什么不慢点走?
她始终无法释怀,无法面对残酷的事实是,自己退休了,离开了心爱的演播室。
王梓木去公司上班后,敬一丹守在家里,做这个也不对,做那个也不对,心里空落落的。
她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半点毛病呀,好好滴呀。
她变得沉默寡言,暴躁易怒。
韩殿云提醒王梓木:
“敬一丹退休了,出现这样那样的不适,没奇怪。你多陪一陪她,给她温暖,她会缓过来的。”
王梓木这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妻子的感受。
他为敬一丹朗诵起情诗:
“当你年老……”
敬一丹终于破涕为笑,没想到他这么老了还这么皮!
敬一丹着手写回忆录,为此翻阅资料,拜访兵团战友。
每写完5000字,王梓木就成为第一个读者,纠正错别字和标点符号。
敬一丹的自传《我遇到你》终于出版了,拿到散发着墨香的样书,王梓木请妻子看了一场爱情电影,以示庆贺。
王梓木陪伴着她,去全国各地签名售书,当她的后勤保障。
他要让敬一丹知道,这世界的点点滴滴,都是美好。
少有少的美,老有老的美,年龄可能是一种负担,也可能是一种财富。
对敬一丹开说,那最荣耀的战斗,她已经打完,当跑的路,她已经跑尽了。
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她存留。
(感谢阅读,公子误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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