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强英剧,不火是太多人不识货

文丨艾弗砷


特工也是打工人。

第一季上线半年后,《流人》第二季在Apple TV+上线。几个军情五处的废柴,赶在年尾照见银幕前的打工人,银幕内外,打工人这一年都过得不算好。

《流人》第二季


不过《流人》的第二季,虽与第一季风格略微不同,但绝没有让人失望。

第二季继续在嘴哥颓废的主题曲中开场。讲述的仍是几位失落的特工,他们被总部流放在远离组织的泥沼之家(Slough house),时刻遭到同行白眼,被蔑称为「下等马」(slow horse)。

第二季的导演换成曾执导《神探夏洛克》和《军情五处》的杰里米·洛夫林。他带来了不同的镜头移动,运镜甚至颇有挑逗的意味,不停地环绕和前推,仿佛在嘲弄这些绝望地抓住任务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的沦落人。

加里·奥德曼和杰克·劳登仍担纲主演,《流人》也是加里·奥德曼主演的首个剧集。我们仿佛看到十几年前《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里那个被迫出山的史迈利,虎落平阳,在这个平庸的时代,变得颓废而愤世嫉俗。

他饰演的仍是这几个流人的头目——老间谍兰姆(Lamb),从他的名字就明示观众,这群「下等马」的唯一作用,就是默不作声地接好上级甩下的锅,当好替罪羊。

其他的时候,按部就班地默默做一名公务员。

冗长乏味的案头工作,毫无意义的背景调查,没头没尾的文档检索,接不到任何外勤任务,不可能在上司面前露脸。泥沼之家就是军情五处用于排泄的下水道。

淹没在档案里,在日复一日的内耗中虚度职业生涯。外部的敌人更像是障眼法,是长袖善舞的高层打击政敌的借口。这工作中唯一的危险,是办公室政治和随之而来的同僚的倾轧。

第一季中,军情五处已经变成政客们权斗的工具。上级调动手下,不是为搞定某个敌人,而是搞掉某个政治对手。

《流人》第一季


下等马如果意外接到任务,绝不是因为总部垂青,也不是他们终于在烂泥里熬出了头,只是高层想让他们做一个注定失败的任务的接锅侠。

这些人贬为下等马,大多和任务失败有关。当然,几个人沦落至此,并不全然因为别人嫉贤妒能,或者小人暗算,他们各有各的缺点。

整部剧也因为这些人时常的冒失和不靠谱,而变得有趣。

兰姆老谋深算,但不善于盘活团队,激励下属,空有一口毒舌,却口恶心善,下不了狠手;亚裔IT专家何,生性懒散,不听指挥,工作时间玩射击游戏,导致好几次延误时机;明哈勃缺少间谍应该具备的敏锐神经和判断力,总显得莽撞,事倍功半;莎姐酗酒,小黑好赌;瑞弗态度积极,不甘人后,但常常神经过于大条,难怪办公室政治玩不过娘炮蜘蛛。

《流人》第二季


可以说,泥沼之家收容了一群落入偏远泥沼,却心有不甘的失败者,他们有些能力,但各有各的短板,而且合作意识不强,常在枝节上耽误时间。有心证明自己,却屡屡被毒舌上司打击。

这几乎是职场社畜的现实写照。

《流人》的这种底层视角,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勒卡雷的小说和一系列电影。

相比贵族色彩更重、更能体现日不落帝国余晖的军情六处,工作范围局限在国内的军情五处,是一个更平民化的部门。

他们不像007一样潇洒:伊顿公学毕业,抽烟酗酒还能身体健康,车子、马子、票子一样不少,不仅不会在危险任务中受伤,连发型和领带都不会乱。

《007》的作者伊恩·弗莱明生活在帝国最后的荣光时代,因此邦德才会成为迸发荷尔蒙的种马式爽文的主角。而史迈利的创作者勒卡雷,则五十年代后的冷战中,目睹昔日的帝国被夹在两大阵营的夹缝里。他笔下的间谍不再神通广大,而是从事枯燥的案头工作,或只是某个环节的经办人,他们在敌营中长期孤身独处,保守着可能终生一无所用的秘密。

《流人》的原著小说作者米克·埃隆本人也是个可怜的打工人,每日通勤往返伦敦和牛津,以至每天只能抽时间敲300字。他把自己和周围人的打工人故事装进了军情五处这只旧瓶。「流人」特工就是一堆挤公车,还房贷,被生活琐碎吞噬,事业又一蹶不振的打工人。

米克·埃隆深受勒卡雷影响。《流人》第一季末尾致敬勒卡雷,让与史迈利同时代的爷爷开导瑞弗,「史迈利总是能从失落中振作起来」。

《流人》第二季的开头就颇有意味:从苏联时代潜伏至今的蝉,杀掉了退役多年的MI5特工。

蝉的幼虫在土中最长可以蛰伏17年,潜伏多年的间谍,仿佛带着冷战时代的恩怨,穿越岁月的年轮,来到目前,唤醒了沉睡多年、甚至早已被存档归类的往日回忆。

于是,第二季的摄影一反第一季中的阴冷色调,阴郁颓废的氛围消失了,明媚的金黄色滤镜,似乎能够照见难见天日的兰姆,借俄国人带回的柏林墙倒塌前那往昔的光晕,让这些沉沦多年的无主浪人们在短暂的回光返照里,有机会咂摸黄金谍战岁月的余味。

这让人想起《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中,军情五处的圣诞夜聚会,英国特工们在苏联国歌声中举杯,相拥起舞。苏联,这个庞大寒冷的国度,这个狡黠而壮硕的敌人,由于过于了解,而莫名地感到亲近,进而与之感同身受,甚至让英国间谍怀念起自己被剑桥五杰玩弄于股掌的岁月。

MI5用东方的手段来捍卫西方的价值观,这使得他们与东方的敌人越来越相似,产生身份认同的迷茫,甚至陷入自我怀疑。

如果没有东方强大的对手,自己的存在也不再有意义。现在的敌人远不如当年的苏联那样棘手,那样值得惺惺相惜。冷战时期,下等马兰姆也曾中流击水,二十年后的今天,一身本领,却因为东方阵营的垮塌丧失用武之地。

军情五处这个官僚机构,因帝国分崩瓦解和英联邦的缩水而愈发显得臃肿,内讧不断,甩锅和内斗成了本能,不善此道的人只能成为下等马,再无出头之日。

如今一团乱麻的国内政治,与欧洲理不清的关系,走马灯式的首相更替,让英国人普遍相信,根子烂在高层,高层的权力游戏,使整个系统陷入低效的内耗,而且不顾底层的死活。

在这样的军情五处工作,不再有为帝国效力的自信,而是充满怀疑。就像原著小说中提到的伦敦规则,每个人要时刻「保护自己,准备甩锅」。

苏联倒下后,兰姆们失去的不只是敌人,还有激情,以及依靠敌人才得以维持的自己赖以谋生的岗位。

而第二季蛰伏多年的苏联间谍的出现,点燃了兰姆这个下等马数十年前曾经陨落的激情,仿佛一切可以借这个任务重新回到那个激情的年代。

导演坦承,他在第二季中努力尝试利用影像,回到七八十年代冷战时期的氛围,也就是那个谍战的黄金时代。

然而,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那个两个超级巨人对垒的年代。一切坚固的东西都已经烟消云散。策划阴谋俄国人已经降格为没有主义光环的普通野心家,《流人》第二季里迟来的对决,早已不再是道路之争,不再牵涉任何意识形态,俄国反派卡丁斯基的目的,只是看到自己时日无多,想最后利用蝉警告英国当局,并报复当初叛变时未受重视的遗憾。

这些前KGB特工,早已随东方联盟的坍塌而金盆洗手,解甲归田,任皱纹爬上额头。他们同对面被组织遗弃的「流人」特工们一样,也是失去了君主的日本武士,成为了流浪异域为钱财而战的浪人。

在这种层面上,第二季中策划这些行动的俄国的「蝉」,处境与沦落的特工打工人兰姆如出一辙。

这使得兰姆这场迟来二十年的对决,悲壮得像一曲未曾奏响,就已经暗哑失语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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