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卡拉的雪山脚下, 我把自己弄丢了

  床头供奉着印度教的神灵

  佛祖同样占据着一席之地

  拉姆说,这里所有的神明都会保护他们

  费瓦湖夕阳时分

  在博卡拉的雪山脚下,我把自己弄丢了

  文、图/马剑

  发于2020.7.06总第954期《中国新闻周刊》

  博卡拉距首都加德满都200公里左右,蜿蜒的山路,要颠簸上七八个小时。

  这是尼泊尔第二大城市,但走下大巴的那一刻,感觉更像一个大些的城镇。与我同来的还有在路上结识的阿超和阿军,几个人搭伴租车、食宿,既可以节省不少的费用,也让路途上多了几分安全。

  博卡拉依偎在喜马拉雅雪山之下,沿费瓦湖而建。有限的几条主路上,布满了餐馆和二手户外用品店,大多数的店招都是中英文双语的。

  湖边有出租木船的码头。租船的价格不算贵,且价格透明,免去了讨价还价的麻烦。皮肤黝黑的船工会讲简单的英语。英语虽不是尼泊尔的官方语言,但由于历史原因在当地十分普及。

  费瓦湖被郁郁葱葱的群山环绕,远处的雪山倒映在湖面上。浅滩处,湖水清澈见底。

  船工轻轻把船停靠在一个湖心小岛上。岛上有一个不大的小庙,名为巴拉赫神庙,别看庙不大,来祭拜的人却不少。船工告诉我,今天是印度教的一个节日。我们正庆幸运气好,船工又说,尼泊尔一年中有三百多个节日,几乎天天都有节。尼泊尔八成以上的人信仰印度教,印度教神灵多,民间的节日多也就不足为奇了。看来,如果哪天碰不到节日,那才真的是运气好。

  费瓦湖上运送村民的船

  在博卡拉并没有值得赶路的景点,因为人就在景中。傍晚时分,很多人坐在湖边冥想,抬头便能望见远处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脉。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腿而坐,旁边一个西方人看到,友善地走过来纠正我的姿势。他告诉我,每年他都会从丹麦来这里待一个月,练习瑜伽。他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

  清晨,湖面上起了薄薄的雾气,闪耀着点点光斑。待阳光暖暖地照耀时,我们已坐在湖边享用着藏式面食搭配一小碟咖喱酱的早餐。尼泊尔地处西藏与印度之间,无论饮食还是文化,常常都能看到两边的影子。

  同伴们要去镇上的小店逛逛,我则打算找辆自行车,在周围转转。当地租自行车十分简单,只要填报一下身份和旅馆地址便可,虽有时限,但老板们多半不会较真,只要还回来就好。

  博卡拉是世界徒步天堂,有多条徒步路线,我骑的是通往安娜普尔纳峰的。我通常不会选择这种“自虐”线路,不过在通往雪山深处的小路上骑上一段,感受一下自然风光,体力还是能够承受的。

  或许是路边景色太过宜人,不知不觉已骑行了两个多小时,刚好到达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口。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本来按照估算此时折返是来得及的,没想到正在掉转车头时,天色突然阴沉,很快便大雨倾盆。不得已,只好就近找到一户人家房檐下避雨。

  大雨足足下了三个小时。此时天色已暗,回去的山路漆黑一片,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正踌躇间,那户人家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他叫拉姆,十六七岁的样子,能说简单的英语。“你进到屋子里来吧!”

  结伴来看“老外”的村民们

  拉姆找来一件自己的衣服,让浑身湿透的我换上,又问我饿不饿,喊来她的姐姐为我准备晚餐。

  这是一间土坯房,没有粉刷,露着土坯的本色。厨房的半面墙壁都已熏黑,没有灶台,只是地上有个土坑。拉姆的姐姐蹲在地上,将里面的树枝引燃,再架上一口铁锅。

  晚餐很简单,就是把咖喱和一些绿豆搅拌在一起,浇在米饭上。但在当时的我看来,这碗饭的滋味却比高档餐厅更值得回味。

  拉姆告诉我,他的父母在城里打工,家里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姐姐不会说英语,我们只能用简单的手势交流。

  晚餐后,看到我摆弄手中的相机,姐姐想要我给她拍照,我连忙答应。

  化好妆后,她羞涩地走了出来。她的身上多了一件鲜艳的纱巾,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底,这让她的脸和脖子之间变得黑白分明。受印度教影响,尼泊尔有着种族制度的烙印,在这里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更白一点。她特意选择贴满印度明星照片的墙作为背景,没想到宝莱坞文化在大山深处也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很快,我滞留在村子里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跑来拉姆家来看我这个“老外”。大家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交流,却几乎没什么障碍,邻居们坐了好久才离开。

  村子里没有通电,照明多半用煤油灯。透过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墙角摆放的洗衣粉、肥皂都是中国货。拉姆说,在尼泊尔,中国造的产品几乎无处不在。

  小岛上的巴拉赫神庙

  晚上,拉姆执意把他的床让给我,自己睡地上。床是由几块木板简单拼搭而成,上面挂着一个不知用了多久的蚊帐。床头供奉着印度教的神灵,佛祖在一旁同样占据着一席之地。拉姆说,这里所有的神明都会保护他们。

  在尼泊尔,宗教氛围虽然浓厚,但远没有印度那样的泾渭分明,平日里常看到印度教徒和佛教徒到彼此的寺庙祭拜。这或许也和地缘有关,夹杂在大国之间,无论是何方的神圣,都不能轻易得罪吧。

  第二天一早,拉姆的姐姐又为我做了简单的早餐。告别时,我想留下些钱作为感谢,拉姆坚决不要,只留下了村里的地址,让我把照片寄给他。

  雨后,山林的空气更加清新、透彻。一路欣赏着流淌的溪水、悠闲的水牛、刚刚下地的农夫,心旷神怡。

  回到旅馆时,同伴们还在睡觉,见到我忙问我昨晚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

  原来,我“丢”了的这一晚,伙伴们也没闲着。他们不仅让旅馆老板帮着报了警,还给中国大使馆打了电话寻求帮助,大家以为我遇到了不测。“山里没有信号,当时无法联系到外面。”我内疚地解释,并决定中午请大家好好吃上一顿以赔罪。

  在镇上找餐厅时,不时有人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指指点点。我才知道,昨晚为了找我,阿军亮着手机里的照片沿街走访了不少餐厅和小店,还有一些热心的当地人帮着一起找。现在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我就是昨晚丢了的那个人。有人会善意地笑说一句:“看,昨晚丢的那个人回来了!”

  博卡拉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此徒步、登山,想必被“弄丢”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当地警察往往会让报案人先等等看,“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本以为警察是见多不怪,和当地人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们做事就是这样不紧不慢,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一定要耐得住性子。

  和伙伴们最终选定一家当地特色餐厅。没想到,光是上菜就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以致于在往后停留的日子里,我们再不敢空着肚子去点菜了。

  值班编辑:薛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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