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样一位“女先生”

10月16日,由陈传兴执导的文学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在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专线上映。本片讲述了我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叶嘉莹的传奇经历,展现了她在坎坷中矢志不渝追寻初心的一生,内容感人,风格灵动。上映后,有观众呼吁:“一生一次,去电影院看一次‘女先生’。”

叶嘉莹,号迦陵,1924年出生于北京,曾任台湾大学教授,美国哈佛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及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等;1979年以来,先后任南开大学、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校客座教授;上世纪90年代在南开大学创办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设立“驼庵”奖学金;2008年荣获中华诗词学会颁发的首届“中华诗词终身成就奖”;2016年获得年度“影响世界华人大奖”终身成就奖。2018年,叶嘉莹决定将全部财产捐赠给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于设立“迦陵基金”,以支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

叶嘉莹先后出版有《迦陵论词丛稿》《中国古典诗歌评论集》《迦陵论诗丛稿》《杜甫〈秋兴八首〉集说》《中国词学的现代观》《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人间词话七讲》等专著。今天,本版选取了叶嘉莹两本带有传记色彩的书籍,和读者一起走进这位“女先生”的人生。

从人生失意走向诗意人生

文:禾刀

人生中的许多不幸,叶嘉莹先生几乎全“赶”上了:13岁时卢沟桥事变爆发,父亲不得不离开家乡、奔走后方,音信全无;17岁时,母亲病逝;中年时,被无端关押数年的丈夫出狱后性情大变,大女儿与女婿因车祸去世……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沧海波澄:我的诗词与人生》一书既是叶嘉莹对人生的自我解剖,也是她的心理疗伤。作为一部个人传记,人生失意的经历自然不可回避。不过,回首往事,叶嘉莹坦然地说:“我的遗憾都已过去了。”与其说这是她参透了人生,倒不如说她早已将自己的人生“诗化”,面对一次次突然降临的劫难,她已经习惯“以诗歌来疗治自己的伤痛”。母亲去世时,她书下“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大女儿、女婿车祸去世时,她闭门谢客,在房间里作下10首《哭女诗》……她也始终牢记着恩师顾随的那句“一个人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境,过乐观之生活”并以此自勉。

《沧海波澄:我的诗词与人生》,作者:叶嘉莹,出版单位:中华书局,出版时间:2017年11月

叶嘉莹始终认为:“凡是最好的诗人,都不是用文字写诗,而是用整个生命去写诗。成就一首好诗,需要真切的生命体验,甚至不避讳内心的软弱与失意”。她说:“我的诗词绝对是我亲身的感情和经历。我不作那些虚伪的诗,我也不作你赠我一首我赠你一首那样的赠诗”。联想到时下诗歌的尴尬生存状态,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诗歌并没有真正远离我们,是我们不愿正视自己。换言之,当我们试图用诗歌作为自己内心的遮羞布时,它就不可能产生疗治身心创伤的效果。

有人说,叶嘉莹先生站在那里,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诗。一个人身上的诗意大抵离不开两个方面,一是作为古诗词“客体”的博闻学者,另一个则是成为古诗词创作“主体”的诗人。幼时即开始读诗的叶嘉莹,很早便浸淫在古诗营造出的历史美学意境之中。15岁时,受苏轼诗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启发,她在后院种下竹子,并吟出《对窗前秋竹有感》:“记得年时花满庭,枝梢时见度流萤。而今花落萤飞尽,忍向西风独自青。”自此,她从先前的读诗进入到吟诗与作诗兼顾的新境界。

与一般学者专注于诗词研究不同,叶嘉莹在吟诗方面的造诣也极深。或许很多人张口也可以来上好几首古诗,但一般只是熟读熟记,或摇头晃脑地模仿一下古人。但叶嘉莹吟诗“没有其他的造作,也没有其他的音调”,都是按照她“对于诗歌的体会,结合诗歌的平仄来吟诵”,所以极为讲究。

叶嘉莹在讲台上站了70多年。由于她的讲座实在精彩,学生们经常为了抢座位而脑洞大开,趣事频频。看到学子们求知若渴,叶嘉莹也深受感染,不顾年事已高而坚持授课,并欣然写下“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有人这样评价叶先生:“她能在一整堂课中以珠玑般优美的语言,条理清晰地讲解,使学生在高度审美的语言境界中,忘我地随着她在中国旧诗词巍峨光辉的殿阙中,到处发现艺术和文学之美。”这里说到的古诗之美,叶嘉莹的解读可能更加深入:“在中国文化之传统中,诗歌最宝贵的价值和意义就在于可以从作者到读者之间,不断传出一种生生不已的感发的生命。读诗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培养我们有一颗美好而活泼的不死的心灵”。

心灵不死,人生才可能充满诗意。

理想和志意的传承

文:路来森

叶嘉莹曾经在一段文字中这样写师生之谊:“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这种情谊,有时甚至比骨肉更亲近。因为骨肉是天生的,是血缘的关系,而不在于个人精神,思想上没有一种自我的选择。而师生的情谊,则是他们的理想和志意的一种传承。”

这段文字,恰好表达出叶嘉莹与其恩师顾随之间的师生之谊是建立在“理想和志意的一种传承”上的。《我的老师顾随先生》一书,可以看作对这一点的全方位解读。

《我的老师顾随先生》,作者:叶嘉莹,出版单位: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年5月

本书基本采用了第一视角来呈现“我”与老师之间的往事,如“我”听老师讲解古典诗词、老师修改“我”的习作、“我”与老师诗词唱和,后来“我”从事中国古典诗词研究,对以古典诗词研究著称的老师有了更为深切的了解,等等。

在书中,叶嘉莹总结、分析了顾随的创作成就(诗、词、剧曲)。她写顾随词作水平高,“诗不及词”,但其后期诗作确是大有成就。许多研究顾随的人往往忽视了其剧曲创作,叶嘉莹却对之作出了高度评价:“我以为先生之最大的成就是使得中国旧传统之剧曲,在内容方面有了一个崭新的突破,那就是使剧曲在搬演娱人的表现性能以外,平添了一种引人思索的哲理之象喻的意味。”“借用搬演故事之剧曲,来表达对人生之某种理念或思想。”

此外,叶嘉莹在书中亦着重介绍了顾随的人格和思想,比如其正直狷介的性格、为文的真诚等。顾随以写古诗词著称,但其作品却是“旧瓶装新酒”,“形式是用的旧的,但思想是新思想”。甚至于在抗战期间,身在沦陷区的顾随还以古诗词来表现自己不忘国耻、忧国忧民的思想。

“老师对我的影响”等内容,则最能表现师生之间“理想、志意的传承”。叶嘉莹说:“我既因聆听先生的讲授而对诗词的评赏有了较深的体认,更因先生不断的启发和鼓励,在创作方面也有了逐渐的进步和提高。”这种影响是终身的,也决定了叶嘉莹一生的治学方向。大学毕业后,叶嘉莹南下结婚,顾先生赠诗以别,诗题曰《送嘉莹南下》:“食荼已久渐芳甘,世味如禅彻底参。廿载上堂如梦呓,几人传法现优昙。分明已见鹏起北,衰朽敢言吾道南。此际泠然御风去,日明云暗过江潭。”其中的“分明已见鹏起北,衰朽敢言吾道南”两句,最能彰显顾随对自己得意弟子寄予的殷殷厚望。

叶嘉莹终是不负老师厚望,薪火相传,成为一代诗词名家、大家。读《我的老师顾随先生》,让人看到的是“两代人”的成长和成就。这些成就,也正是建立在师生之谊上的,是建立在“理想和志意的一种传承”上的。

《河南日报》2020年10月30日17版

编辑:河南日报文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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