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王兴卖掉校内网。

5年后，经陈一舟的手，校内网改名人人网上市，市值高达75亿美元，风靡一时。

如今，11年过去，人人网去哪儿了？

2005年一天，夜黑风高的夜晚，三个小伙子趁保安不注意，一溜烟闯进清华、北大、人大。

他们分头行动，分别潜入各大自习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下一行字。

大功告成之后，他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马上溜之大吉了。

第二天，同学们一进自习室，偶然瞥见黑板上的字，一头雾水，默默掏出手机。

黑板上写着：“大学四年，你有几个朋友？”下面还附上了一串网址。

那段时间，三所学校的自习室黑板上，都被留下相同的网址。

同学们并不知道哪位好汉做事不留名，更不晓得这网址是什么玩意。

他们按捺不住好奇，纷纷在搜索引擎上输入网址，进去一探究竟。

结果，他们一下子就沉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开开心心地冲浪，有人正躲在屏幕背后偷着乐。

他们正是网站创始人，王兴、王慧文以及赖斌强。

(i王兴、王慧文)

有了同学们的大力捧场，他们的网站“校内网”迅速蹿红。

但要想干成事，不撒点钱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恰逢这时，清华举办校园美术节，王兴掏出几千元包揽了整个美术节赞助。

学生们若想参加美术节，必须注册校内网才能抽取门票。

2006年春运高峰，王兴包车送学生去车站回家过年，成功博得学生们对校内网的好感。

后来，王兴他们实在掏不出钱，只好采用土办法，待在食堂里守株待兔。

谁注册校内网，谁今天午饭加餐，加一个鸡腿。

反正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又不会吃亏。

大家纷纷为鸡腿折腰，左手注册校内网，右手啃鸡腿。

可是，鸡腿能填饱同学们的肚子，却盖不住校内网的瑕疵。

大家一瞧，这校内网不就是山寨版Facebook吗，除了logo不一样，其他方面可以说完全一模一样。

于是，网上骂声不断，不过王兴确实也不冤。

当时，刚成立网站那会，王兴一群人实在拿不出钱，没钱请UI设计师，只好照搬Facebook的页面。

然而，金子躲在哪儿都会发光。

藏在口水战之下的校内网，被金主一眼相中。

有一天，王兴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红杉资本，想跟他合作。

虽然，王兴没听说过这个投资机构，但他一听对方这是来给自己送钱的，马上答应下来。

三个人照葫芦画瓢，连夜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第二天王兴搭着出租车去见面。

一路上，王兴特别紧张，下车什么都带上了，唯独将最关键的商业计划书落车上了。

没办法，王兴只好临时抱佛脚，当场重写了一份，交给对方过目。

正巧，那天周鸿祎在隔壁办公室开会，投资经理拿不定主意，就喊上周鸿祎帮忙参谋一下。

周鸿祎三两下翻完计划书，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说：

“他们眼睛都长到天花板上了，不像来融资的，不建议投资。”

为此，周鸿祎还给投资经理指了另一条路，建议他投资占座网，回报几率更大。

在周鸿祎耳边风的吹拂下，这场合作告吹，王兴两手空空来，又两手空空回。

（周鸿祎）

既然别人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

王兴到处借钱，加大宣传力度，硬生生地破除校内网僵局。

就这样，校内网一骑绝尘，上线三个月就收获了100万用户。

然而，饕餮盛宴一上桌，有人便闻着味儿凑过来了。

2006年3月，陈一舟挥舞着1000万，找到王兴想收购校内网。

此时的陈一舟，旗下正在涉足社交网站5Q网，与王兴的校内网同台竞技。

无论陈一舟开出多好的条件，王兴一概不理，拒绝卖掉校内网。

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了。

（陈一舟）

陈一舟挑衅地说：“你不同意，我就把这个钱砸到市场上，给5Q网做推广。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王兴当时很硬气，坚决不放手校内网，然而这次，逆天改命的戏码并没有上演。

那时，校内网用户激增，现有的服务器早已支撑不住如此庞大的用户群，资金链几近断裂。

那段时间，王兴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找投资机构。

可别人一看，王兴团队只有14个人，蜗居在100多平的居民楼，完全看不出能成大事的样子。

他们的竞争对手，5Q网背后有陈一舟的千橡集团为它摇旗呐喊，占座网有红杉资本的撑腰。

王兴他们啥都没有，与他们抗衡，简直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王兴兜了一圈，依旧没拉到融资，谁也不愿支持他们。

只有陈一舟站在不远处，敞开双手，等待着他们投怀送抱，投降认输。

没有钱，再谈理想就显得有些荒唐，王兴几个人大吵了一架。

王兴和王慧文统一战线，坚持做下去。

可赖斌强泄气了，背着债务负重前行，他实在扛不住。

就这样，有人想卖，有人不想卖，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钱没找到，人心也吵散了，大家谁都不好受。

事已至此，王兴再坚持也没什么用了。

一天晚上，王兴三人一起下馆子，小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烂醉。

最后，三人抱头痛哭，王兴借着酒劲，宣布卖掉校内网。

2006年10月，陈一舟心满意足，捡着大便宜，以1600万收购校内网，校内网正式易主。

陈一舟将校内网与5Q网合并，摘掉旧招牌，改名为“人人网”。

为了将这个摊子盘大，陈一舟招来了好兄弟许朝军。

许朝军特别痴迷六度空间理论，他认为世界上任意两个人的关系都能通过不超过6个人联系起来。

许朝军原先在张朝阳底下干活，当时他结合社区经验，糅合六度空间理论，说服张朝阳做Web 2.0。

可当时的张朝阳，正在捣鼓视频市场，无心打理其他业务，果断拒绝了许朝军的提议。

心灰意冷的许朝军找陈一舟求安慰，陈一舟一听他的理念，觉得与人人网设计不谋而合。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许朝军跳槽到陈一舟公司，扛起人人网的大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许朝军还找来妻子杨慕涵一起，两人分工协作。

许朝军一上任，取消IP限制，拓宽用户群体，杨慕涵负责校园渠道推广。

这样一来，人人网很快跑遍大街小巷，覆盖2200所学校，用户量达1800万。

而当时，Facebook用户数量突破4500万，是人人网的两倍之多。

但能与世界巨头同个计量单位，说明人人网确实还不赖，光荣获得“中国的Facebook”头衔。

这下，马化腾坐不住了，它都是“中国级”了，那把Teng讯放在哪里？

他马上顺势推出“朋友网”，与人人网争抢一杯羹。

然而，此时的陈一舟还不屑于跟他过招，他开始高举旗帜，进军白领市场，扩大自己的地盘。

可这时，白领市场已经有人在那里安营扎寨，陈一舟傻眼了……

开心网抢先一步，进入白领市场，占据上风。

等到人人网后知后觉，挤破头想进来兜兜风，捡捡散户，开心网早已累积7000万用户。

换作一般人，一看这阵势，估计马上打道回府，回去深耕自己的主阵地，或者是换条赛道。

可陈一舟哪是凡俗之辈，明知不可为，偏要试一试深浅。

既然人家已经有那么多用户，那何不如来一招草船借箭，借人家的名气做自己的事。

于是，陈一舟斥巨资买下开心网的域名，花了大功夫推出山寨版“开心网”。

假李鬼碰上真李逵，一场真假较量拉开帷幕。

陈一舟这一招，分走了正版开心网不少用户，他玩得不亦乐乎，可人家正版的欲哭无泪。

走投无路下，他们只好将陈一舟告了，本就是陈一舟玩阴在先，他自然讨不着好果子吃。

这条路走不通，陈一舟只能原路返回，继续扩大校园市场。

2010年，人人网注册人数近2亿，活跃用户数量突破1亿，营收达7650万美元。

第二年，陈一舟趁热打铁，推动网站上市。

上市当天市值超过75亿美元，跻身中国互联网公司第四名，仅次于BAT。

然而，这一切盛世，许朝军已无福享受。

早在上市前，他就已经离开团队，跳槽到盛大，陈一舟亲自接下人人网。

可许朝军的离开，如同抽掉这座金字塔最关键的一块，看似依旧金光闪闪，其实早已摇摇欲坠。

2011年，移动互联网来袭，互联网公司急需快速转型，跨入移动端大门。

为了转型，陈一舟将人人网拆成两半，PC主站与移动无线团队，分别交由两个副总裁管理。

一山坐着两头虎，这山怎可能有安宁的一天？

两个领头人，两套战术，两个派系，他看不惯他，他也不理睬他，双方矛盾不断。

最离谱的是，人人网只有一个，背后却有两套后台系统。

两班人马，谁也没心情去钻研技术开发，大家都醉心于内部斗争，斗得水深火热。

可是，外面的战火早已打到自家门口，谁也无心应战。

开心网推出偷菜游戏，分走了人人网一大部分用户，几大社交平台崛起，侵入人人网的地盘。

人人网盛名之下，实则一地鸡毛。

许朝军离职后，妻子杨慕涵仍留在公司，继续为人人网做校园推广。

许朝军投奔新老板，大展拳脚，开发了一款社交软件。

好巧不巧，人人也刚好推出一款软件，功能极其相似。

本来陈一舟就已经一肚子火气，可这时候，有人却偏偏还要往上再添把火。

有位人人网的校园大使，在个人平台上发布许朝军软件的相关动态。

这一下，立马点燃了陈一舟的火焰，他将火气发泄在杨慕涵身上。

义正言辞呵斥她以权谋私，在自己岗位上，为自家丈夫谋福利。

杨慕涵也冤啊，自己在公司呆了8年，一直兢兢业业工作。

功劳轮不着自己，头上戴的帽子却一顶比一顶高。

陈一舟此举，完全寒了杨慕涵的心，杨慕涵立即提出离职。

处理完这档子事，陈一舟也就放心出差去了，可没想到，公司又出事了。

杨慕涵刚走两天，副总裁杜悦后脚高调宣布离职，临走前还附赠了“一份大礼”给老东家。

他发布了一封邮件，不仅抄送给公司内部高管，圈内投资人士也人手一份。

邮件里说：“做了3年副总裁，虽然有很多机会可以对你说。

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无论是做为领导还是做人都‘非常负面’。我希望立即离职。”

这颗炸弹丢入深海里，立即引起不少的震动，大家纷纷向陈一舟讨个说法。

当时，陈一舟正在外出差，杜悦着实选对了时间，攻其不备，打了陈一舟一个措手不及。

自己名誉受损，陈一舟也无心工作了，连夜赶最晚的一班飞机飞回北京。

第二天一大早，陈一舟立即发表声明，声称自己投资一家公司，正缺一个CEO。

杜悦向老板提议自己顶替CEO，可陈一舟无动于衷，并没有看中杜悦。

他恼羞成怒，才整出如此大戏，恭迎出差的陈一舟回公司。

对此，杜悦没有解释，意有所指地回应：

“离职原因涉及商业机密不愿多说，但是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好一个“不止这么简单”，就足以让吃瓜群众浮想联翩。

杨慕涵、杜悦一走，两位副总裁也跟着一起走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内，陈一舟痛失四位高管，为了弥补空缺，他只好不断拉人顶替位置。

可来了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

陈一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司人来人往，人走茶凉。

刚开始，陈一舟加码人人游戏，上线团购业务糯米网。

加上人人网，几条线并行，企图将摊子铺大，然而现实并没有让他如愿。

刚上市不久，某博、某信横空出世，直逼人人网，人人网毫无还手之力。

千团大战里，糯米网成了炮灰，最后只能卖给李彦宏续命。

钱砸进去了，游戏业务愣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上市那会，人人网股价巅峰时期高达24美元，很快坐上了跳楼机，一路跌至3美元，陈一舟的心也跌入冰点。

陈一舟瘦了，人人网也瘦了，到2015年，人人网收入接二连三腰折，缩减至4111万美元。

要知道，2011年上市那年，收入直跨上亿大关，达到1.1亿美元。

钱袋扁了，陈一舟只好四处寻找出路，扩张业务破局。

他以为自己是在救人人的命，可其实人人网的命数已尽，他只是在耗时间罢了。

陈一舟进军互联网金融，设立大学生分期付款平台，企图再次笼络大学生的芳心。

2016年，陈一舟推出人人移动直播业务。

由于直播还是新鲜玩意，陈一舟咬下大部分红利，吃得心满意足。

第二年，直播业务为公司带来2100万美元收入，给人人网续上了一瓶氧气。

2017年，人人网注入二手车业务，成为人人网新的摇钱树，收入占比超过90%。

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社交网络，那群大学生毕业走人了，人人网没了“人”，只剩下一张网。

人不在了，那这网有何用？

陈一舟仰天长啸，“我已经不懂社交了。”

2018年，陈一舟索性连这张网也不要了，他将人人网出售给多牛传媒，作价6000万美元。

75亿市值，大火慢熬7年，熬得只剩下6000万美元。

丢弃了人人网，虽说公司还顶着人人网的头衔，可人人网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二手车交易公司。

陈一舟将所有的筹码押注在二手车上，可这车“开得并不太顺畅”。

经营困难，收入滑坡，陈一舟只能汗颜。

易主的人人网，2019年12月底席卷重来，多牛传媒推出全新人人。

回归第一天，立即引来不少关注。

那群毕业多年的学生，又开始重新登录账号，回来“母校”逛逛，怀念一下过去。

然而，不得不说，过去的已经过去，那批人已经往前走了，只留下人人网还在原地踏步。

回归那段时间，掀起了一阵小水花，很快又恢复平静。

如今，53岁的陈一舟还沉溺在车界里，闷声寻找自我。

陈一舟走到这一步，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

骄傲自信的周鸿祎曾公开表明：“陈一舟为湖北人第一聪明，雷军是第二，我排第三。”

从小，陈一舟走的就是天才少年的道路，18岁考入武汉大学。

原本，陈一舟志在物理学，可父亲认为，读物理还不如读计算机，起码将来工作有着落。

于是，大一那年，陈一舟转系，进入计算机系，跟雷军成了同学。

然而，在计算机系待了两个月，陈一舟依旧觉得没劲，又跑回了物理系。

大三开始，一家搬去国外，陈一舟跟着一起去，在特拉华州立大学继续学习。

大学毕业，拿到了物理学位证，陈一舟突然醒悟，父亲当年所言极是。

于是，他继续深造，进入麻省理工学院攻读机械工程硕士。

1997年，陈一舟顺利成为斯坦福大学学生，到高等学府镀了两层金。

就是在这里，陈一舟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两个朋友，三人结伴回国创业。

三人一起创办ChinaRen，一举成为最受欢迎的网站，陈一舟春风得意马蹄疾。

只不过，ChinaRen的寿命只有短短两年，就被张朝阳收入囊中。

之后，陈一舟一路跌跌撞撞，找到人人网。

在茫茫大海里扑腾几年的陈一舟，自以为终于抓住人人网这一截浮木，上岸指日可待。

殊不知，浮木根据承载不了他那庞大的身躯。

小时候，母亲受电影台词启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于是给他取名为“陈一舟”。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母亲为自己取的名字，竟成了自己人生的注脚。

他的这一叶扁舟，最终抵不过汹涌的潮水，消失在人海中。

作者：朱小畅&罗小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