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平在野外拍摄动物。
潘光平
潘光平刚刚满30岁,便跻身于全球野生动物纪录片摄影师之林。他认为,自己从一名摄影专业的普通学生成长为可独立承担项目的摄影指导,只有一个诀窍——“必须非常非常热爱它”。从发现自己喜欢动物摄影时起,潘光平就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自学摄像、跨国拍摄取经、扛着几十公斤设备进山出海……无论是出没在厄瓜多尔的热带丛林,还是喜马拉雅冰雪覆盖的高山峻岭,在拍摄野生动物时,他极少谈辛苦和危险。
近日,在广州的一个“科技训练营”,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趁机”采访了这位“行踪难觅”的野生动物纪录片摄影师。
下午1点,潘光平拎着两个大包子和一大瓶水,回到了上课的教室。这是他的午餐。他打趣地说:“这比在野外吃的好多了。”
“训练营”的学生对野生动物摄影这一神秘的职业充满了好奇,才下课不久,他很快又被学生团团围住了,一边分享自己的经验,一边快速地嚼着包子。
“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潘光平的父亲是一位电脑工程师,爷爷经营着一家公司。被寄予厚望的潘光平14岁随家人到英国求学。然而连续两年A-Level考试(英国学生的大学入学考试课程)不济,一度让潘光平的父母很失望。潘光平回想起来满是无奈。“就是学不好,有阅读障碍。”
高中未毕业的他离开家,到一家酒吧兼职,一做就是五年。他边存钱边做些旅游和拍摄,随后报了个学制两年的专科学习摄影。毕业时,他发现自己拍摄的都“跟自然和动物有关”。
2009年,他成功进入,英国法尔茅斯大学的海洋与自然历史摄影专业学习。毕业时,他要去国外拍摄,却遭遇了几乎所有老师的反对——“从没有学生这样做过。”为此,潘光平在一个月时间内给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和科学家写信,发了几百封邮件,终于联系到了一家在厄瓜多尔的研究项目。
固执的潘光平在6月生日当天,直接买了一张去厄瓜多尔的机票。“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最终,他的诚意打动了老师,如愿以偿从学校借到了贵重的拍摄机器。那年12月,他将行李装了三大箱,投入全部的积蓄,只身前往厄瓜多尔。
英国公认最好的职业
潘光平介绍说,英国有全球自然历史行业最成熟的城市——布里斯托尔,绝大部分野生动物影片都在这里制作完成。“野生动物摄影师是英国多年来被公认为最好的职业。这个行业有几千人,人才泛滥导致同行竞争非常激烈——想当志愿者都难。”
他去厄瓜多尔,除必要的志愿者工作外,他还能进行拍摄。
这是潘光平第一次在野外驻地拍摄,热带丛林的湿热、蚊虫困扰、语言不通没有阻挡他的热情。三个月拍完后,他又在几天内学会剪辑,在一个月剪辑出一个小时的纪录片。
后来,他结识了“野性中国”团队,并担任摄影指导,合作三年拍摄了《香格里拉神秘之猴》,一举收获艾美奖提名。
每年200多天在野外拍摄
现在,潘光平是一名自由摄像师。“六七月是野生动物拍摄的淡季,故事内容比较少。到九月秋季来临,野生动物有新的活动,才适合拍摄。”
每年,他至少有200多天在野外度过,最多时有九个多月。枯燥对潘光平是家常便饭。除了将重达五十多斤的设备背上山,他也会带上家人的照片。
在河北唐家河自然保护区拍摄羚牛和血雉时,他到达营地需要爬山6小时,从营地还要每天爬山3小时到拍摄点。居住在没电没热水的营地木屋,潘光平常常日出前就出发,等到完全日落漆黑一片才回到营地。“运气好吃点酱牛肉,没条件就吃小面包和巧克力。”
“野生动物的习性与季节有密切的关系,今年错过就只能等明年。”从动物出现的第一时刻起,他在心中预判数秒,“一、二、三……”争取不错过动物入画的每一个镜头。
他记得在四川拍摄野生熊猫的时候,一连等了28天。“什么都不能做,就一直听一直看。”一听到有叶子摩擦的声音,他就静静地屏气凝神。
“始终让自己处于最高水准”
和动物在一起,潘光平觉得很舒服。一张照片中,一只泛红色的蜘蛛趴在他的脸上。“这是它白天在睡觉呢。”
一般而言,潘光平会控制自己的情感和安全距离,但有时太兴奋也会让他失去应有的冷静和判断力。一次在山脊位置拍摄熊猫时,“两只熊猫突然向我冲过来,我没注意,直到护林员用刀敲竹子,熊猫受惊吓拐了个弯,我才躲了过去。”潘光平有些惊慌地说,“不然肯定撞上”。“动物的任何动作都有警示,一旦有明显的不要再靠近的信号,我就不会再往前。它们是我的拍摄对象,也是我尊重的老师。”
他记得有回拍摄认识了一只独臂猴,只有一只母猴跟着它。“它们像人类一样很亲密。”后来发现这只独臂猴死了,潘光平很伤心,护林员却平淡地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在野外待太久了,他不太习惯城市的繁华。前年年底,他开始搬去云南大理居住。休假的时候,他仍然喜欢爬山、观察动物,但不做任何拍摄。
他一有空就看纪录片,观察拍摄手法和故事内容。“很少有人知道,一个蛇吃蜥蜴的6分钟镜头,使用了6个摄影师,2个导演,耗时三年完成。”野生动物纪录片摄影师收入较低,但潘光平也一年到头总是在工作。“必须让自己处于最高水准。”
接下来,他还将参与《冰雪世界》和高原野生动物纪录电影拍摄。“两个月休假太长了,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新工作啦。”潘光平兴奋地说。
对话潘光平:更包容地接受生命死亡
广州日报:从普通摄影师成长为野生动物摄影师,最关键的是什么?
潘光平:最关键的只有一件事——热爱,非常的热爱。这个工作和别的工作性质不一样。不像拍电影、拍新闻,每个人分工比较明确。做野生动物摄影师,则需要担当很多角色,写镜头表、设计脚本、做场记,甚至自己导演。那么大的压力和需求下,没有特别强的热爱很难去做这件事。
广州日报:你最喜欢拍摄的动物和拍摄环境是什么?
潘光平:最喜欢拍猴子。灵长类动物我拍得比较多。个体之间、物种之间,它们的习性和智力很不一样。我喜欢观察它们,能看出来它们的情感,这样能把故事内容拍得更好、更人性化。至于环境,我最喜欢在高山松树林拍摄,不热不凉,不怎么下雨。除了蚊虫和蚂蟥以外,条件、光线都特别好。
广州日报:见过野生动物世界的残酷和自然法则,你对生命有怎样的看法?
潘光平:我很尊重它们。它们告诉我生活很艰难,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死的斗争。我总是在远处,尽量不打扰它们。野生动物的死亡是很残忍的。经历过许多之后,我有时不觉得死亡是很大的事,就把生命看成生命本身,更加包容地去接受,而不像有的人觉得死亡会是种折磨。
广州日报:野外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
潘光平:最危险的时刻是在青海拍雪豹。雪豹很远就知道你的存在,你能看见它是因为它愿意给你看见。而熊属于危险性最大的,对任何东西都比较好奇,大部分时间在寻找食物。有时爬过山发现熊就在那里,就需要相应的反应,不然它扑过来很危险。
广州日报:你个人的长期目标是什么?
潘光平:做更好的电影,让世界各地更多的人喜欢我做的事情,拍摄没有拍过的东西。尤其是中国,目前还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和动物没有被拍摄过。也想通过训练营和一些课程,帮助更多中国感兴趣的年轻人成长起来。(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杨逸男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苏俊杰、实习生陈炳恒(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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