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热闹闹的上海书展同时，我们还有一场图书分享活动在深圳举行。

8月18日下午，深圳壹方城覔书店，“以蜗牛和雄鸡之名法国文化分享会”正在进行中。

嘉宾介绍

何晨伟先生，2014年获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博士学位，旅法近10年，目前定居中国深圳市，任职于中广核研究院。2010年，在青年报发表杂文«法式困扰»大受赞赏，从此便立志钻研法国大众文化，调侃法国男人之幽默，戏说法国女人之优雅。

Aymeric Ramiere先生，法国里昂人，2006年求学巴黎期间邂逅其中国妻子。2014年，在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后，Ramiere教授追随妻子定居中国，现任职于南方科技大学。Ramiere教授专业研究领域成果丰硕，多篇论文被收录于Nature等国际顶级期刊。另外，多年在日本以及中国的生活经历让Ramiere教授对欧亚文化差异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蔡利女士，毕业于法国巴黎十一大学，核物理学博士。旅法生活近七年，从巴黎到普罗旺斯，对法国南北部文化尤其是美食颇有研究。

话题一

何晨伟

大家都知道今年夏天，法国人在时隔二十年后，再次赢得了世界杯，毋庸置疑，这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我知道Aymeric教授是一个铁杆球迷，所以要祝贺一下Aymeric。这也是我们今天想聊的第一个话题。

我本身并不是足球方面的专家，今天想跟大家聊的是足球以外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大家应该也在新闻上看到了，这次法国队夺冠之后，全法各地都爆发了疯狂的庆祝活动。庆祝方式大概可以粗略地总结为3种——

裸奔、跳河，还有烧车。

裸奔和跳河或许大家还能理解，年轻人嘛，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但烧车这件事就完全让人匪夷所思了，你激动高兴你可以放鞭炮放烟花啊，干嘛要烧车呢，有钱也不能太任性啊。

法国警方统计，夺冠当晚，全法共有800多辆汽车被狂欢者烧毁。把烧车作为一种庆祝的方式在法国已经流行了很多年，每年新年的第一天，法国新闻都会报道前一天的跨年夜一共有多少辆汽车被烧毁，这个数字通常都是上千辆。所以，在法国夺冠的当晚，我在法国的朋友们当时都非常着急，赶紧想办法把自己的车停到隐蔽的场所去，这是想告诉大家的法国社会目前比较奇怪的一个现象，一有喜事法国人就上街烧车。

当然，除了裸奔跳河烧车这些比较疯狂的举动之外呢，法国人还做了一些非常有创造性或者说非常浪漫的事情。比如，在夺冠后，巴黎地铁公司把几站重要的地铁站名通过文字游戏的方式改成了部分球员的名字，比如法国队主教练德尚的姓与香街的第一个单词很接近，因此，香街这一站的站名就被改成了“德尚大街”；在决赛前呢，巴黎地铁站的终点站方向也被改成“冠军”，所以说，每次报站名的时候都是“此趟列车驶向冠军方向”。在夺冠后的第二天，法国队就从莫斯科飞回了巴黎，在巴黎最富盛名的香榭丽舍大街上，法国队乘坐大巴从凯旋门出发，一路上受到了几十万民众的欢迎，这个场景与98年法国队第一次世界杯夺冠时是如出一辙的，很多见证过98年夺冠的法国人都留下了眼泪，他们怀念自己与法国的青春岁月。Aymeric能不能给大家说一下在他的记忆里98年法国队夺冠时的场景？

Aymeric

上一次法国队夺冠的时候，我还只有11岁，当时正好在奶奶家里过暑假，和一帮小朋友一起守着电视机。每一次法国队进球时刻，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兴奋地振臂直呼。这种热情一直持续到夺冠后的两三个月，大街小巷上，总能看到球迷们高兴地数着1:0、2:0、3:0噢耶！

何晨伟

这次法国队夺冠之后，网上出现了很多文章试图分析法国队夺冠的原因，说法有很多，有说法国队运气好的，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强劲的对手；也有说法国队夺冠靠外援的，这一点数一数法国队中非洲裔球员的数量便可知一二了。我这里也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观点。

在法国队香街大游行之后，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总统府举办了晚宴欢迎法国队员和他们的家属。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各界社会名流，体育界各个比赛项目的世界冠军。在所有被总统府邀请的人员名单里，有一批特殊的客人，1000名法国儿童。他们并不是来自达官显贵的家庭，相反，他们中的大多数家庭经济困难，大家要知道，在法国7月8月都是举家去度假的日子，去海边或者去露营，然而这些孩子家庭经济困难，因此没有能够出去度假。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法国队夺冠后，他们的家庭被通知这些孩子成为了总统的座上宾，能够与他们的偶像法国队近距离的接触。在活动当天呢，这些孩子被安排在最前排与他们的偶像互动，握手拍照。

大家能够体会到这些孩子当时的内心状态吧?本来呢，家里条件不好，看着其他小伙伴全都去海边度假了，自己却只能沮丧地留在家里，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自己被总统邀请去总统府和世界冠军队见面，这种喜悦和幸福感一定是空前的。这就是法国队能够夺冠或者说法国队能够经久不衰的关键所在，因为他们知道传承的力量，知道用美好的事物在自己国家年轻人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美好的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这次法国队夺冠的主力前锋7号格里兹曼，很多中国球迷也很喜欢他，球踢得好人还长得帅。有一次记者采访他，问他是什么力量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他说，在他七岁那年，法国队98夺冠，他当时以一名小球员的身份与冠军队见了面，每当想起当时激动的心情，他就咬牙闯过了很多难关。这就是一个传承的例子，所以法国人对于年轻一代的教育，是用美好的事物来引领年轻人前行。

我知道覔书店上两周举办了一场公益活动，叫做悦读悦成长，初衷是帮助农村的留守儿童能够更好地养成阅读的习惯，并帮助他们选择优秀的书籍，这是一场非常有意义的活动，我相信这些孩子在深圳这样一间中国最美的书店里，一定能够感受到阅读的魅力，这颗美好的种子一定会伴随他们的一生，我今天也会捐赠10本自己的书给这些孩子们。Aymeric与蔡利能不能再与我们分享一下法国人对于小孩子的教育理念？

话题二

Aymeric

法国的小孩子童年时代实在很幸福。因为法国家长很少会让孩子去参加各种早教中心、各种外语培训机构。法国小孩的童年基本上是耗在田间地头或者玩具堆里的。法国的文化观念里，祖辈一般不会常年帮忙看孩子，所以等到小孩一到能够自理上厕所的年纪，就送到了托儿所。再大一点上小学的时候，小朋友也是以各种玩耍为主。一个班级有一个通用老师，该老师不仅教你语文、数学、外语，还可能负责教你体育。这一点跟中国的教育习惯可能差异非常大。其实，这段时间老师教给你的可能不是要你掌握参加竞赛赢得比赛的本领，更多的是要从小给小朋友培养独立思考、辩证地看待问题的能力。

何晨伟

法国人的一些教育理念确实值得我们借鉴。关于法国人对小孩子的教育，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要跟大家分享。

法国电视台曾经有一档节目，在夏季晚间新闻报道中，每天会留出五分钟的时间去采访一群10岁左右的孩子，他们接受采访时正在集体参加夏令营。让我非常吃惊的是，记者对这些孩子采访的问题并不是那些吃喝玩乐之事，而是一些大问题，比如记者问“你们是怎么看待欧洲非法移民问题的？”又或者是“你们想成为王子或是公主吗？你们觉得法国应不应该实行君主立宪制？”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体会到，法国人对待孩子的方式与我们是截然不同的。

说实话，我们现在大多数的家长根本就不愿意去倾听孩子们的想法，我们总是认为孩子太幼稚，其实，我们换个角度看问题，恰恰因为幼稚，孩子的内心比起成人往往更加接近于人的本性。他们的想法对我们成年人同样具有启发的意义。

比如，关于非法移民的问题，有一个孩子就回答说，“我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家中收容一位非法移民”。

这个回答与法国政客的思考是大相径庭的，政客在理性地分析难民问题时，大都会从非法移民对当地卫生，治安所造成的影响等方面考虑。当然，理性思考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呢，正是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或者说是改造越多，我们就变得越来越符合这个社会的标准，有了一套符合社会主流的价值观，在看待和处理问题上，越来越理性但同时也越发地局限。一个健康法治的社会确实需要大量的理性思考，我也并不是说感性比理性更胜一筹，只是一个健康的社会需要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孩子们给出的答案或许不够全面而且感性，但是，它更接近与我们人类最出的人性，这给了成年人另一个思考问题的角度。所以，切勿抱着“倾听孩子们的内心只不过是为了帮助教育他们”的想法，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能从中受益。

Aymeric目前任职于南方科技大学，是中国教育的实践者，你眼中中法教育的差异是什么？

Aymeric

在中国，我发现学生开始进入实验室做研究的时间比较早，一般从大四的毕业设计开始，学生就已经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了。这种科研方式会一直持续到研究生。而在法国，一般研究生每学期都是有固定的课程设置以及严格的考试考核。法国的高等教育的淘汰率高的出名，对于较好的学校，一般硕士第一年过后，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能够晋级成功。在法国，一般只有从博士研究开始，学生才真正意义上进入实验室跟着导师一起开展自己的研究方向。

话题三

何晨伟

聊了那么多法国人的教育，我们现在进入下一个话题吧，聊聊在法国举办婚礼中有意思的事情。聊这个话题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的这本书其中的一条主要脉络就是围绕着我和太太在法国举办的一场法式婚礼展开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好朋友蔡女士和Aymeric先生上个月刚刚在法国完婚，所以呢，恭喜两位，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聊一聊在法国办婚礼的有趣事。我先说一下我的经历吧，我跟太太是12年在法国举办的婚礼，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中，我们与当地的法国人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我们先是在市政府的要求之下，为了能够合法地领到结婚证，我们提供了多达几十份的材料，双方的单身证明，婚俗证明、住房证明、纳税证明等等，这最后让我们筋疲力尽，所以我调侃法国人最喜欢最擅长的运动不是足球，而是喜欢做文件搜索运动。法国人对于文件非常痴迷，你在任何一个机构办事情，他都会要求你出示能够证明你的文件，到后来我都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每次出门办事都会准备一个大背包，里面放满了我这辈子至今为止所有的文件，准备随时向法国人展示。蔡利与Aymeric有没有相同的遭遇？

Aymeric

晨伟说得非常正常，确实，法国人的行政条条框框真的多到令人崩溃。两个不同国籍的人想要在法国完婚，真的很不容易。其实，在中国，我也有同样的感受，作为一个外国人，要在中国拿到居留证、工作签证等等材料也很不容易。另外，我们准备结婚材料的过程同样相当曲折，目前，革命尚未成功，材料还在继续准备当中。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难的，因为毕竟我们当中一方我太太还是中国人。在我看来，史上最强难度的结婚应该是两个外国人在第三国度想要领证，我曾经有一对朋友，他们两口子一位是西班牙人，一位是法国人，打算在日本领取结婚证。天啊，谁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从我的经验来看，如果文件搜索运动被列为奥运项目，那么，中、法、日三国之间将会角逐冠亚季军之位。

何晨伟

第二件我想与各位分享的事情，是我们在婚礼之前，特地去影楼拍摄了婚纱照，这件事在国内很正常吧，但很多法国朋友知道后大惊失色，他们告诉我，而新郎不应该在婚礼前见到新娘的婚纱，因为据说这会带来坏运气，他们都是在婚礼当天拍摄婚纱照的。我原本还不信，心想你们法国人咋还那么迷信，没想到婚礼当天真的不幸应验了，我们遭遇到了全年最大的一场暴风雨，我们安排的露天酒会就此取消，我的博士生导师那天还特地开来了他收藏已久的老爷车，差点就被狂风暴雨搁浅在半路了。当然，这只不过是个巧合，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法国人也是有非常多的讲究和传统的，而且他们对这些传统心存敬畏。

Aymeric

其实就我看来，现在的法国年轻人也已慢慢抛弃各种宗教传统的束缚。就我自己，可能到目前为止，正式去过教堂的次数只有一次，就是我出生后的一个月，被爸妈抱着去教堂洗礼。在这之后，就是断断续续被家里的长辈带着去教堂做弥撒，唱一些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的圣歌，念一些我那个年纪也还理解不了的颂词。

互动环节

Q1

何晨伟先生能否解释下书名“以蜗牛和雄鸡之名”的含义？

何晨伟

雄鸡大家比较好理解，高卢雄鸡，是法国人的象征。蜗牛就比较难懂了，在这里我其实是把法国女人比作蜗牛。蜗牛有一个特性大家可能不熟悉，当食客们在享用烤蜗牛的时候，是否会有人考虑一个问题，“到底是公蜗牛好吃？还是母蜗牛好吃？”这一食客常常纠结的问题在蜗牛身上并不存在，因为蜗牛是雌雄同体的，或者说是可公可母的。在我眼里，法国女人亦是雌雄同体，一方面法国女人优雅的名声在外，另一方面，法国女人其实也有她刚强的一面。法国历史上有一位名族女英雄，叫圣女贞德，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法国军队节节败退，马上就要亡国了。这时，一位17岁的少女挺身而出，她便是圣女贞德，在她的带领下，最终法国军队战胜了英国军队。所以有一句笑话说，“法国人只有在女人的带领下才能赢得战争。”因此，我说法国女人像蜗牛，是雌雄同体的。

微店购买码

《以蜗牛和雄鸡之名——法国趣谈录》

何晨伟 著

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

Q2

请问法国人的浪漫到底是什么？

何晨伟

浪漫很难给它一个准确的定义，到底什么是浪漫？我给它的定义是，“一件能够引起对方情绪美好波动的行为”。这并不局限于男女之间，就像法国总统马克龙邀请1000名家境贫寒的小孩子前去总统府参加晚宴与法国队见面，这就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因为这件事让这些孩子们感到了幸福。

Aymeric

在我看来，法国男人浪漫真的是浪得虚名。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法国的浪漫在中国如此盛名。可能只是法国男人在外的一些表现，比如给女士开车门，就餐的时候替女士推扶座位等。我个人认为这跟法国男人的大男子思想有一定联系，因为骨子里认为女性比较柔弱，需要更多的关护，其实回到家，关上门，这些绅士之举基本不存在，太太还是一肩挑起家务的重担。

Q3

法国人能够获得世界杯冠军的原因是什么？中国球队能否借鉴？

何晨伟

正如我们刚才所聊到得，在我看来法国队能够夺冠或者说经久不衰的关键原因之一是，他们知道传承的力量，他们会在自己国家年轻人的心里埋下一颗美好的种子，这个种子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能够开花结果。

Aymeric

我很同意晨伟的观点。足球运动在法国甚至整个欧洲都是非常流行的。法国的各个省市都有自己的联队，而且每个联队之间都会经常比赛，选拔出最优秀的队员，给予专业的指导和栽培。

Q4

何老师使用了蜗牛来比喻法国女人。Aymeric教授，如果让您用一种动物来比喻法国女人，您会选择什么动物？

Aymeric

狮子。法国女人看起来像狮子一样漂亮，但是也像狮子一样危险。

覔书店活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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