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出没注意

我是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个恐怖时刻的,等到我能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完整地描述整个事情的过程,已经是10天以后,我甚至可以完成一篇小论文,“论防熊喷雾的重要性”。

刚到阿拉斯加的时候,我真的做梦都想遇到那个憨笨的大家伙,自行车,我,还有熊,拍张照片放在朋友圈镇宅,想着都美。

只是玩笑而已,每日的扎营都要按程序,在远离帐篷的地方烹饪,然后把食物车子远离帐篷50米以上,食物垃圾全部带着找到那种带反扣的密封垃圾桶再投放。甚至每晚必须刷牙去除食物味道,然后把牙刷牙膏也远离帐篷,据说熊大喜欢牙膏肥皂的味道。

在阿拉斯加骑行的时候,只要是露营,一定严格按此程序来,睡觉时把喷雾带进帐篷,严防死守,不能让瞎子弄去当玩具。据说这里的瞎子不吃人,所有惨剧都是被玩弄,被那么大的家伙玩死,想着都恐怖。

运气不错,在青旅准备行程的时候,比利时的帅哥Damean正好准备离开,把他的熊喷雾和防蚊喷雾一起送给了我,熊喷雾这玩意有压缩气体,上不了飞机的。

Damean给我的时候语重心长:“汉,真遇到熊,这玩意要是失灵你可别怪我啊!我也怀疑这玩意到底中用不,这东西跟汽车安全气囊一样,正常用不上,等倒霉用上了,你真不知道灵不灵光,反正我是觉得这玩意就是个心理作用。”

我这种人更是不信这玩意的,真遇到熊,拍照片拍视频还来不及呢,这玩意的威力熊知道么?

不过在超市购物的时候,还是听从那个在这里钓鱼的美国包工头洛佩兹劝告,买了个熊铃铛,这玩意才4刀,看着蛮好玩的,据说骑车或者徒步的人带着这个走路发出声音,熊听到会躲开。

可笑地是,我的bearBell从系到车头开始,基本就没响过,在很颠的道顿公路偶尔发出声音也很沉闷,后来,慢慢忘记了它的存在。

到了加拿大境内,虽然育空地区也有熊警告告示牌,但是少了很多,听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发生过熊伤人的事情了,所以熊喷雾的遗失其实还是潜意识故意,这玩意带着太麻烦了。不如腾点空间装俩苹果。

那天从道森镇出发很迟,已经是过了午饭时间,刚出小镇就遇到个大皮卡,司机是个白胡子大爷,减速摇下窗户对我喊“熊,就在前面!”

终于要见到熊了,有点兴奋,摸摸车头包,喷雾忘在客栈了,算了不回头了,一路狂蹬,忘了害怕,却一直到克朗代克河(KlondikeRiver)营地啥也没见到,甚至有点失望。

第二天原来是准备好要在路上野地露营的,在加拿大北部,人极稀少,即使有些房屋也是季节性的,冬天就没人了。在地图上,从这个营地开始到下一个营地估计要110公里,在这种碎石路面的大起伏山路,每天跑80km都吃力的,所以做了途中野地露营的打算。

那天起的很早,充气地垫夜里漏气,早晨瘪了,身体贴地被寒气冻醒,转身对着气垫充气嘴狂补了几大口老气,却再也睡不着,看看手表已经7点,干脆收营走人。

我不迷信,只相信巧合,已经被我遗忘很久的那个熊铃铛,竟然毫无征兆地响了,清脆动听,惹得我停下来研究,原来这玩意有个暗藏的小机关,里面装了个小磁片,可以在不用的时候用磁性把铃铛片吸住。

笨的可以,笑自己这一路竟然没有想过仔细看看这玩意。在叮铃铃的音乐声中出发,下了一夜的雨,太阳出来了。

如果说征兆,再多的征兆也叫不醒一个迷糊虫,依旧哼着小曲,嘴里嚼着昨天遇到的那个可爱的法国人Francis给的口香糖,开始了一天的骑行。

育空地区的山路起伏很大,有的坡度达到10%,所以一边蹬坡一边恨恨地埋怨,等翻上一个陡坡顶,准备下坡冲坡的时候,惊了!

路边那一坨黑乎乎的啥玩意?我靠,怎么还会动?等我清楚地看到那圆溜溜的小眼睛,毛竖起来了。

一头熊,蹲在路边,和我在同一侧,距离不过20米,好像没看见我,但是我总感觉那小眼睛的余光在喵我,似乎在等什么机会。

掉头跑那是找死,这点很明确,熊喜欢追逐,我这大长腿换成博尔特也玩不过熊大,动画片里那都是骗人的,装完逼还可以潇洒地全身而退那是神话,现实中发生的都是nozuonodie。

心里无限怀念那丢掉的防熊喷雾,书到用时方恨少,突然想起客栈聊天的时候,说过这喷雾的成分——辣椒精,据说熊瞎子很怕辣椒,不喜欢辣椒味,鼻子受不了刺激。喜甜怕辣,上海熊?

后驮包左侧还有一瓶老干妈,不管有没用,拿出来打开再说,说不定嗅觉灵敏的狗熊闻到真会离开呢!真没用就当买一送一,给熊瞎子这一顿午餐添点佐料,中国人中国味,老干妈中国造!

我缓慢地拉开拉链,一点声音没发出,轻轻地拽出老干妈,这些动作都是发生在我的眼睛紧盯着瞎子的情况下,当我迅速低头看一眼老干妈准备打开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一瓶枫糖浆,骑行的路上经常不能按时吃饭,有氧运动消耗糖份很快,这糖浆是在乏力的时候补充体力,或者饮用自己净化的水时候掩盖异味的。

这下好,我这打开是准备引熊过来的,都知道瞎子对甜味敏感,我这送上门了。

真没说错,真有作用,瞎子冲我转身了,依旧半蹲,我一身冷汗,慌忙举起手中糖水杯,不是投降,这是最后一招了。说不定熊妈妈教过,“愚蠢的人类有时手中拿的那种圆柱形的家伙是专门对付咱们的,遇到了要知道跑啊!”

当时的我一手扶着车子一手举着茶杯,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这坨黑毛怪,心里快速闪念,还是想着这玩意真过来了我往哪跑。越想越绝望,跑是一点机会没有的,拼命吧。

我还真想起了《荒野猎人》里的小李子,想到小李子最后割断棕熊喉咙茹毛饮血的时候打了个冷颤,刀?我特么连个铅笔刀都没有!餐刀和老干妈一样在另一侧的驮包里!

最后一招了,装死!据说瞎子对死人没兴趣,在我踅摸如何逼真地装死全身而退的时候,瞎子又动了!

它已经发现了我,估计在评估这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家伙傻乎乎地举个杯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我C,这货别他么的真看出我来自中国吧!

我真想大声告诉它,冤有头债有主,真要报仇你找个广东尼斯还说的过去,我个安徽穷逼没吃过熊掌,连猪蹄都很少碰,这你可不能冤了兄弟啊。

我这胡思乱想一点作用没有,瞎子真开始行动了,突然,它坐起,面朝我,做了个让我绝望的动作,趴在地上,前爪前伸,屁股崛起,像是伸懒腰——不对,这特么地是要攻击的动作么?

很多人总是形容在绝望的时刻脑子一片空白,真的不是这样,我的脑中很丰富的,我的眼前已经看到一个老婆婆站在桥边端着一碗汤微笑着冲我招手,“来来来,干了这一汤,来生还是中国人”。而我的耳边,已经是枯木发芽的声音。

人生总要面临很多绝望的时刻,而我是个幸运的家伙,每次在我遭遇欺骗愚弄或者背叛,感觉面临人生终点的时候,总有一双大手把我从泥潭中捞起,然后发现每次都只不过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挫折而已。这次的大手是一辆大卡,从对面的山坡漏出了头,然后,传来轰鸣。

瞎子显然被吓,一个转身向路对面跑去,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肥大的东西这么敏捷,横穿马路的两次跳跃像是猫科动物,转眼消逝在路边密林中。

接下来我哆哆嗦嗦上车,一口气骑了5公里,到了旁边不是密林的开阔地停下,才感觉到两腿发抖,停了许久没有好转,下车拿水冲了下脸,重新上车,感觉自己的人生又翻开了一页。

接下来就是自己吓自己了,一路狂蹬,连营地也不敢住了,所有的树林都值得怀疑,山地路一天145km的记录就此完成,等我赶到StewartCrossing这个只有几栋建筑的小镇,已经是晚上10点。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老天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补偿。没有这样的苦逼遭遇也许会让我错过此生第一次遭遇北极光的机会。

再次遭遇熊已经是买到熊喷雾以后了,所以有机会也有胆量拍了几张照片,最主要的是,开始小心观察前方,不会再傻乎乎地跑到狗熊旁边举着杯子卖萌了。

想起骑行川藏线的时候,一直没把头盔当回事,想戴就戴,自从在然乌湖亲眼目睹大块山石滚落路面差点把三个康巴汉子闷进去后,睡觉都不愿摘头盔,骑行的时候紧盯着任何一个可疑的石头。

同样的,狗熊喷雾成了我的随身物品,一天检查好几遍,连客栈睡觉也放在枕边,形影不离,上厕所?当然要带!

躺在家里想当然和亲历的事情当然不一样,可是依然有那些宅男,在屋里守着电脑,靠着读几篇帖子再加百度就无所不知夸夸其谈,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当时站在汉歌的位置,裤裆湿漉漉一大块。

阿拉斯加的物价应该是全美最高的,高出本土约30%,加拿大的物价却比阿拉斯加还高,在阿拉斯加二十多刀的熊喷雾这里将近40刀,再配个义乌产的专用挂扣,50刀没了。这怨不得别人,自己的错自己买单。

这次遭遇熊还有个后果,就是花一宿恶补了关于熊出没的各种应对方法,甚至能一眼分辨棕熊和黑熊,不是靠颜色啊,有时它们颜色没区别的。

最简单的辨认方式就是背上有个像印度神牛一样的隆起的那是棕熊,比黑熊残暴的多。动画片里的维尼,泰迪,还有熊二,你们特么地这么欺骗小朋友良心不疼么?

有人说遇到熊可以跳水游泳逃跑,我就呵呵了,你把孙祥弄来也是白搭,顶多让熊大多玩一会,你会潜水?水下十多米抓鱼的熊二最喜欢跟你玩这个。

爬树?爬树的结果是你离开这个世界前还可以多学一点东西,那个爬上树干掉你的叫黑熊,那个先干倒树再干掉你的是棕熊,英文不叫BrownBear,叫GrizzlyBear,站起来三米多!真的可以手撕鬼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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