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正是初秋时节,突然想起多年前在扬州的一段时光。那段时间,课程轻松,闲暇时便常常去瘦西湖前的一处小公园里游逛,那种江南的湖光水色,那种恰当的一步一景,那种舒适的温润细腻,好像舍我其谁的独特。还有稍远一些的茱萸湾,水与小丘、绿植相得益彰,水鸟相衬,动静和谐。我也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了火烈鸟。
第二年深秋的一个下午,天气很暖和,我在家乡贵德黄河里看到一对大鸟,白色的身体,翅膀一扬,红色尽显,我知道这就是火烈鸟,想不到它居然出现在了青藏高原!
我谈起秋天的扬州,妻子听出了我的怀念,便说,其实这时候到贵德黄河边走一走,你也会看到江南的影子,何必舍近求远,空添愁思呢?想一想也是,好久没去黄河边了,再不去,这个秋天就过去了。好吧,我要去贵德黄河边赏秋景了,顺便也带上你吧。
今天,我不去河西山坪台和红柳摊看黄河,也不去县城附近的黄河少女广场、经筒广场和吊桥那一块儿,我带你去黄河清大桥东边转一转。为了外地来的游客方便,我就顺着你的方向走。
从西宁往贵德,翻过拉脊山,经过尕让沟,领略了壮美的丹霞山脉,出了阿什贡峡,一个转弯,就会看见前边一条绿色玉带从一片宽广谷地中央穿过,那便是黄河。过了阿什贡村,爬上一条小坡路,再左拐,沿着一条小路,就会到黄河边。这时候,左边是一江清水向东流,右边是千亩芦苇迎风摇,一幅江南水乡似的画卷在你面前徐徐展开。
这一段黄河被几处小岛分割,分流的河水便更靠近堤岸,水中的人影清晰可辨。远处先到的几只天鹅可能还在适应,靠近河边的一截树桩,只有双脚没在水中,它们这几个先锋官,刚经历了一股寒潮,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水试探一下呢。有两只干脆将头塞进翅膀底下,像一个赖床的孩子。几个人在河中间的砾石滩上捡拾着黄河石,捡起一个又扔到河里,总是捡不到一块心仪的石子,他们一律是男性,是跳过那道浅水过去的。男人们总喜欢冒险。
河堤路这边,植被逐渐茂盛起来,虽已不再青绿碧透,却也是泛着淡黄,茂密的野柳和野杨将里边遮挡住了,偶尔从枝干空隙闪出一道绿光,那便是池塘。近前拨开杨柳钻进去,眼前却别有一番风味。只见池塘里如镜的水面上荡着几朵白云,衬着一些树枝,竖着几簇芦苇,飘着几许水草,池塘边高大的芦苇向远处铺开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伊人。但我敢肯定,芦苇那边,是村人的田地,地里新出的冬小麦已然郁郁青青,清人袁宏道在《满井游记》中写的“麦田浅鬣寸许”说的就是这个模样吧。再远处,村边树还是绿色,不过瘦了许多,显得稀疏单薄,它们的背景,是北山和阿什贡山,泛白的或是红色的,就像一位伟岸的丈夫,坚挺的守候在最北边,挡风御寒,守护温暖。
跟着我再继续前行,河面变得逐渐宽阔,几只赤麻鸭在河边游动,旁若无人。黄河南岸,夏季郁郁葱葱的一小片森林,现在绿色还未褪去,金黄已然逼近,冬季催着秋季,想要霸占河堤。再往后,是枯黄的麻巴滩地,一年四季难见青绿,小时候,我们常常去那里捡拾头发菜,它们和风滚草是滩地上为数不多的植被。再往远,是东山,一身深青色棉袍,一头雪白的毛发,应是一位岁月老人,在温晴的阳光下晒着。山脚褶皱里,隐隐显出几簇树头,那里有一两个小村庄。这样,湛蓝的天空,雪白的山尖,铁青的山体,灰黄的滩地,黄绿相间的河畔树,碧绿的河水,组成了一幅有层次感的绝美油画,怪不得前面河畔的几棵圆树下,三四个写生者支起画架在描画呢。这样的景观,江南是没有的,总觉得江南水乡妩媚有余,而筋骨不足。
再看右边那些湿地,已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容貌展现于我们眼前了。芦苇更加茂盛,密密麻麻围住了池塘,只在芦苇丛里穿过一条木栈道,几座小桥弓着身,踞于池水上方。跨上小桥,你会看到池水居然把几里外的秃山浸在水中,连同山头棉花样的白云,一起泡在水中,想必是希望那寸草不生的北山被它感化,显出一些绿来;也希望云朵能挤出一些雨水,滋润秃山。经过一段木栈道,来到池塘另一边,有几年前农人修建的小木屋,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了,孤零零立在池塘边的小丛林里。十几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就在木屋旁边野炊,锅里飘出的羊肉味儿,弥漫了整个池塘周围,引得人垂涎欲滴。看他们灿烂的笑容,我猜想,如果张口讨一块羊肉,他们定会爽快答应的,可惜羊肉还没熟,我也不能等下来,还有好多美景没有欣赏呢。
顺着池塘边的一条小路一直往北走,你会经过农人的麦田,麦田边有高大的新疆杨,我们叫它钻天杨,笔直的插向云端,再往前便是当地人所谓的荷塘。荷叶不大,和大明湖、蠡湖等的荷叶相差甚远,但也密密匝匝。娇小的荷花早已占尽了春光夏色,现在只剩下碧绿的荷叶,却也弥补了当地人的一点心愿。
再往前走,便是宁贵高速了,它会带你到贵德县城,再去领略附近不一样的山光水色。这时候,我们回望身后,一幅黄绿相间、山水交融、秋意盎然的巨大画卷已全景式展开,而我们,就是从这幅画卷里走出来的幸运儿。
张诚,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感受。青海读书会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