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庭院飘茶香

至今,我在合肥居处的储藏室里还保存着桐城老家的火盆、烘罩、簸箕和筛子。除火盆外,其他三件都是竹子做的,是烘制茶叶的宝贝。闲暇时,我总是拿出烘罩、簸箕、筛子仔细地用湿纱布擦净,再用干纱布拭干,然后再把它们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后收藏。在这过程中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故乡的旧影,闻到了小巷庭院的茶香。

每当小区百花初绽,晨风吹拂的时候,我便漫步在小区的小道上,小憩于石凳。用紫砂壶泡上一壶“桐城小花”,品味着故乡的旧时岁月和小巷庭院远去的沧桑。那沁人心脾的茶香使我心旷神怡,恍若梦境。耳边总是犹然响起了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卖茶叶啊!卖茶叶——”那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卖声。眼前仿佛又回到了我那可爱的故乡-北大街的小巷。那令人不能忘怀的青年时代,那挥之不去的乡愁。

每年阳春四月,谷雨刚过,小巷庭院的古槐开满了蝴蝶样的白花,一串串,一簇簇,点缀在一片片翠绿之中,倒挂在枝头,白茫茫一片。淡淡素雅的清香在和煦的春风里浮动,阵阵幽香让人陶醉。每到这时,那穿梭于寺巷、五显巷、讲学园巷的茶农一个个背着篓筐,拧着蛇皮袋,甚至挑着担子叫卖着茶叶。

“卖茶叶啊”的叫卖声,回荡在巷头巷尾。伴隨着小巷庭院传出的锅碗瓢钵的撞击声,形成了一首美轮美奂的交响曲;那阵阵茶香和槐香交融在一起,使人犹然身在洒脱飘逸的蓬莱、瑶池。

每当这时,小巷居民便把茶农请到家中,先嘬上一两片茶叶放在嘴里细嚼一下,嚼出味道来再抓上一点茶叶置于杯中,冲上刚开的沸水泡上,细品一下。接着同街头街尾闻声而来的邻居小声议论一番。中意了再讨价还价地买上几斤茶叶。在小巷叫卖的茶叶都属緑茶,当地最有名气的有龙眠茶,鲁谼茶、中义茶。

龙眠茶清秀醇香,一枝一芽是那么细腻,泡出来茶水碧绿、醇香、甘爽,饮后唇齿间透着阵阵兰香;鲁谼茶味道浓烈;中义茶醇厚甘爽,叶子稍大。

我在龙眠的茶友老杨向我介绍了茶农采茶制茶的过程。每当谷雨刚过,茶农一早就开始背着茶箩摘茶叶,取一芽一叶时都十分小心,为保茶树茶尖继续生长,摘茶时手法上都是借势上提,忌掐断,采摘后置室内通风处晾干,使水分初散,然后低沸点滚炒,蒸发水分祛除草气,接着高沸点祛除芽中干涩让口感更纯。大锅高温炒茶,师傅采取手翻炒,并要把握火候,保持茶叶受热均匀。一般工艺都要经过采青-摊青-杀青-提香的过程。让那圆满受用一整年的茶香,抒怀在挥汗如雨、精炒细作之中。

北大街小巷的居民买好茶叶后,家家户户便拿出火盆,火盆底部放上柴灰,上面放上栗树炭,烧炭烘制茶叶。烧的炭必须烧成整体红火,火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然后拿出竹制三宝:烘罩,簸箕和筛子。这三件宝贝都是圆形的。一般直径都在六十到七十厘米,烘罩高度一般三十到四十厘米。

筛子一般用九目的筛子。筛子上面放的茶叶必须均匀,不能放得太厚。第一次烘出茶香来,端到簸箕上轻轻地翻动。使茶叶末掉在簸箕上。第二次把茶叶再放到火盆上烘制。待茶香,再端到簸箕上轻轻翻动使茶叶末掉在上面。烘制好的茶叶放到一种黄草纸上凉透。凉透后的茶叶装入茶叶盒。为防止茶叶变潮,还要用一种黄草纸包上干燥的木炭放到茶叶的上端作为干燥剂。茶叶瓶盖上要拧紧,防止空气进入。

在烘制茶叶的过程中室内不能有任何香烟、油烟、香水等异味,否则影响到新茶的味道。

烘制好的茶叶必须等一个月后才能饮用。这时的茶叶,泡出后的茶水才有达到醇香与柔和相结合的口感,否则会“上火”。

故乡烘制的茶叶最大程度上保留了春茶的茶香,手工制茶累、慢、细。却让茶文化薪火相传。手工制茶蕴含的茶文化内涵是机械化产业所不能替代的。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每当闲暇,我烧上一壶清水,泡上一盏青茶。看着那弯曲的“龙眠小花”在水中慢慢舒展开,袅袅的清香袭面而来。闭上眼,仿佛又置身在故乡小巷之中,那鳞次栉比,屋瓦接堞的临街居所;那风雨侵蚀后已成斑驳样儿的庭院木质大门;那摆满了锅、碗、瓢、盆的商铺,那墙上长满爬山虎、蔷薇的小巷深处·····小巷庭院上空的茶香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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